旧版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晋末长剑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第1102章一切尽在掌握中?

    十月初一朔日大朝会后,邵勋在太极殿接见了苻洪,一个被嘲笑为跟儿子姓的男人。

    其子苻健亦在场。

    他最初名叫蒲罴,为了对外保密,被邵勋“建议”改名苻健,以便遮掩。

    邵勋对苻健还是很厚道的,不但遣人保护,还给他请了教师,教授文化知识,并时不时赏赐一些财物。

    刘汉灭亡后,苻健自由了,不过他继续留在洛阳。苻洪发卖牛羊,在洛阳买了一座宅子给苻健住,继续当质子,虽然没人要求他这么做。

    对此,邵勋还是很满意的。

    考虑到苻洪长子在淮南驻守期间病死了,于是给了他牙门将(正五品)之职,并赐绢千匹、金银器百件,算是安抚。

    今日召见苻氏父子,主要原因是又要人家卖命了:苻洪率五千氐兵南下,暂归邵慎节制,以备晋人。

    此刻听完邵勋的话后,苻洪心中叫苦,甚至有些愠怒,但最终还是应下了。

    他自关中东迁,在西边还有很多老关系,故能打探到不少消息,几乎所有叛乱都被残酷镇压了。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暴虐无比,他完全不在乎有人反对他。

    开国整整三年了,叛乱此起彼伏,始终没有真正安定下来过,但邵勋根本不怕。苻洪甚至怀疑他故意在等这些部落发动叛乱,然后去镇压,最终收获土地、人口。

    暴君!要是哪天关中、河陇诸部齐反,却不知还能否如此安心?

    “卿南下之后,若巨鹿郡王要求你等出镇巴东,不得违抗军令。”邵勋指着地图,说道。

    在晋初的时候,巴东本辖七县,后来因为人口实在太少,归并了一下,于是还剩四县,即鱼复(今重庆奉节)、朐忍(今重庆云阳)、汉丰(今重庆开州)、南浦(今重庆万州)四县。

    上一次李成大军来攻,直趋南浦城下,几乎未经战斗,就拿下了,随后全军进薄鱼复城下,围攻许久,战死三千余人,不克。

    对于一支万余人规模的部队而言,这个损失已经很大了,于是解围而走。

    毌丘奥分遣官吏至诸县查看情况。

    汉丰县没有战斗,还在手中;

    朐忍虚惊一场,人家压根没打,也在手中;

    鱼复县守住了,同样在手中;

    南浦县有数百成兵,在看到郡城那边拉来的战死成兵首级及缴获的旗仗后,仓皇溃逃。

    至此,毌丘奥打赢了巴东保卫战。

    不过,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巴东郡兵太少了,蛮夷首领的倾向至关重要,他们现在倾向晋朝,但如果再被攻打一次,会不会有人倾向成国?

    这是大有可能的事情,盖因成军攻南浦时,蛮酋大多作壁上观,只有一两个部落派了些兵马过来抵挡,不过很快被击溃。

    所以,毌丘奥在探听到成国要二攻巴东的消息后,急求援兵。

    到了这会,他已派长子毌丘愔率数百郡兵及与他关系密切的蛮酋丁壮两千人西行,收拾南浦人心,固守此城。

    二子毌丘骥率自家部曲至汉丰,没别的要求,稳住这里的人心,别让他们降敌。

    至于鱼复这个夔门重地,则完全交给新来的梁军了。

    邵勋最近几乎每隔七八天就收到一份来自巴东的消息,最近一份是昨天收到的,写于九月二十四日。毌丘奥在信中力陈巴东的重要性,请求发兵攻打宜都、建平二郡江北部分,打通陆路,基本和邵慎一个意思。

    邵勋将开战权力授予了好大侄,让他自己做决定,底线是保住巴东,不管用什么方法。

    巴东不是后世湖北巴东,而是重庆东部,三峡夔门之险尽在掌中。自巴东往西,可攻略“三巴地区”(巴东、巴西、巴),地形上已无多少阻碍。

    前晋将巴东析出来改隶梁州,其实就是不想让新征服的蜀地拥有地形之险——汉中、梓潼及大巴山一带同样隶属梁州。

    这个州就是生造出来的,从汉中、大巴山向东南蜿蜒,直至蜀地东部,将蜀中门户尽数剥离。若非李成攻下了巴西、巴郡,那真是一点地形优势都没有,敌军可直接开进平坦的盆地之中。

    机会给到这了,邵勋当然不会放弃。

    唯一的烦恼就是如果敌水师封锁大江,单靠陆路运输支撑不了多少大军,故真到入蜀那一天,须得以锐兵为主,尽量减少消耗。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邵勋目前只想控制巴东,占据蜀地东部门户,尤其是在北部门户(汉中)一时半会无法攻取的情况下。

    ******

    送走苻氏父子后,邵勋则在宫中休整。

    一连半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淑媛毌丘氏侍寝。

    当年的稚嫩小娘已然三十出头,不过峡道依旧紧致无比,恍如巴东夔门天险一般。

    对付经验不多的毌丘淑媛,邵勋就游刃有余许多了。

    往往还未真刀真枪,毌丘氏就已经被摆弄得神志有些不太清醒。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到了十月十六日,望日朝会过后的第二天,一则来自北方的消息打破了宁静:贺兰蔼头死了……

    洛阳向北千余里,朔风呼啸。

    十月深秋的草原,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盛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茫萧瑟的景象。

    黄草在风中起伏不定,时而傲然挺立,时而被摧折在地。

    阴山轮廓清晰可见,山麓背阴处残留着大量积雪。胡天八月即飞雪之事,并不鲜见,阴山以北的草原已经下过两三场雪了。

    天空点缀着朵朵黄云,看起来格外高远。它们就像是沉默的观察者,日复一日地看着草原诸部的起落兴衰。

    “哗啦——”薄薄的冰层被马蹄践碎,溅起冲天的水花。

    喘着粗气的战马越过狭窄的溪流,冲向对岸。

    马背上的骑士脸色狰狞无比,杀意冲天而起。

    正在修理牲畜圈舍的牧人看了,呆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好多骑兵!

    大地似乎已经不堪重负,满是痛苦地抖动着。

    东边的地平线上,烟尘漫天而起,黑压压的影子如水银泻地一般,充塞了整个诺真水汊。

    有经验的牧人都能从大地的震颤以及马蹄声的密集程度,大致判断来者的人数。正在修理圈舍的牧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生中见过很多次大规模的骑兵冲锋,他感觉这群来势汹汹之人很可能不下万骑。

    他下意识呼喊了起来,冲向自家马匹。

    妻子儿女也冲出了帐篷,呆呆地看向来犯之敌。

    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蹄声震耳欲聋,尘土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冲在最前面的一些人甚至身披铁铠,如同一排排移动的钢铁丛林。

    军旗呼啦啦作响,战马的嘶鸣与骑士猛然爆发出的呐喊交织在一起,直让人灵魂颤栗。

    或许——来不及逃跑了。

    牧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

    他是幸运的,他们一家都是幸运的。

    庞大的骑兵集群从他们北边不远处呼啸而过,冲向了西边的河滩,那是五原郡公拓跋翳槐的驻地。

    骑兵浪潮仍在前涌,汹涌狂暴,一阵接一阵,一浪连着一浪。

    牧人似乎都闻到了空气中的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错觉。轻轻摇了摇头后,他把目光投向西北,口中轻声呢喃:“单于完了。”

    东边明明有对单于最忠心的乌洛兰部戍守,怎么就突然让这支骑兵冲过来了呢?

    乌洛兰在哪里?被击溃了吗?

    贺兰氏的贵人此刻正暴怒无比,与忠于单于的部落厮杀,还能有人过来救援诺真水汊吗?

    牧人的问题也正是拓跋翳槐想问的,很遗憾,没人能回答他。

    当狂暴的骑兵浪潮打破原野的宁静,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他匆忙组织起的两波反冲锋时,翳槐知道一切都完了。

    王氏那个贱妇本就实力强劲,如果贺兰蔼头还在,那么或许还能抵挡一番,并等来大梁朝廷的居中调解。

    可蔼头被他杀了!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贺兰部的贵人匆忙逃离诺真水汊,回自家部落召集兵马。

    翳槐知道,他冲动了,也欠考虑。

    杀了贺兰蔼头,就该趁势进兵,吞并其部落,但诸部大人对他这种行为惊骇无比,短时间内意见不一,争吵不休。

    这就是冲动的下场。

    说白了,这不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夺权,而是暴怒之下的激情杀人。

    有了一些部落投靠过来后,他慢慢变得自满,渐渐看不清形势,再加上舅舅太不给面子,动辄打骂羞辱,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趁机埋伏亲信,将舅舅及其亲随包围诛杀。

    消息不出意外地传了出去,整个意辛山以北顿时乱了起来。

    就在最近半个月,小规模的战斗已经展开了。诸部大人在反复争吵之后,最终形成了统一意见: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与贺兰氏及其亲信打一仗了。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

    东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汹涌澎湃,箭矢破空声铺天盖地。

    拓跋翳槐仿佛看到王氏那个贱妇在隔空讥笑他。

    “大单于,走吧!”恍惚之中,亲信们奔了过来,七手八脚将他扶上马背。

    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北边、南边都有了漫天的烟尘,而西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沼泽——以往是水草丰美的宝地,而今却是死亡天堑。

    骑兵洪流快速推进,很快淹没了拓跋翳槐的金帐。

    金帐便如同那洪水中的大树一般,狠狠粉碎了几次浪潮后,最终轰然倒地。

    大梁开平四年(330)十月三十日,代国太夫人王氏遣镇西大将军郁鞠率万余骑,自东木根山西进,趁着意辛山内乱的良机,突袭诺真水汊,斩拓跋翳槐,戮其全家上下数十口,包括翳槐刚出生数月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斩草除根得非常彻底。

    翳槐死后,意辛山诸部树倒猢狲散,大部投降,少部分远遁他乡。

    这个时候,大梁朝廷改封拓跋翳槐为率义公的诏书还在半路。

    义从军、落雁军才刚刚渡过黄河,往盛乐、五原方向前进。

    封拓跋景为五原郡公的使者甚至还在太原。

    结果一切都结束了,局势变幻之快,让人目瞪口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