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瘦弱汉子拉着她的袖口,“算了,咱们走罢。大哥家里也窄小得很,不会收留咱们的。”

    妇女被他扯着袖口拉到了后头,急得抹了一把眼泪,“那咋整?孩儿都饿了两天了,再不吃东西,咱们一家就得死在城门口。”

    边上一个一脸高深莫测的长衫老者道:“也别怪你们家亲戚,城里戒严了,里头的百姓也出不来。就是知道你们在这外头,也不能来接。”

    那妇女见他胡须褴褛,打扮得却像个体面人,仿佛看到希望一般。

    “老先生,你是咋知道的?”

    “我刚才听到两个差役在那说着,说是要去街上巡逻赶人。”

    他们这些人,都是宿迁乡下受了水灾的百姓。因为无家可归,所以来城里投靠亲友,或是寻找官府救济。

    长衫老者踮起脚往里头看,只见被挤到前头的人里,也有拿银子贿赂屯兵的,也有哭天喊地卖可怜的。

    那些屯兵一概不买帐。

    人群渐渐平静了下来,也有些人开始往外走,想着到其他的城镇寻找落脚之处。

    长衫老者见前头不那么拥挤了,那些屯兵也收起了刀,这才开始往前走。

    “借光,借光。”

    他一面拱手施礼,一面走上前。

    他从衣袖中小心地掏出一个铜顶小帽来,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诸位兵爷,老朽是李沟村秀才李茂河,求见李父母。”

    那方才拔刀的屯兵看了一眼他的铜顶帽,这确实是秀才才有资格戴的。

    他也上前拱手一礼,道:“秀才老爷还不知道吧,李父母昨儿个已经被革职了。”

    李茂河骇然,“竟然,竟然这样突然……”

    按律,秀才算是半个官,是能和父母官同坐一堂说话的人。他见着县令可以不跪,在这些屯兵面前,也不像普通百姓一样可欺。

    那吞兵看他神色慌张,又见他长衫上沾着不少泥渍,便道:“不过,秀才老爷若想进城,还是可以的。只是要想出一处可投奔的地方,我派请一位城中差役送你去。”

    巡抚大人有令,城中禁止百姓乱走,怕冲撞了皇上御驾。

    皇上此刻虽不在城中,但还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勤嫔娘娘在,就住在河南巡抚靳大人的别院中。

    可不能让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勤嫔娘娘的耳朵里。

    李茂河听了这话倒也罢了,忙道:“我还有一位同窗好友,便是本县文书,这位大人可还在?”

    文书不过是未入流的小吏,称不上大人。不过在屯兵这等身份眼中,那还是有些地位的。

    那屯兵笑道:“自然,小的这就送秀才老爷去。”

    木栏开了一道小缝,李茂河眼疾手快地跨过去。后头的灾民见他进去了,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了。

    “官爷,进去一个也是进,两个也是进,就让俺进去吧!”

    那屯兵又抽出刀来,明晃晃的刀刃吓得灾民们往后一退。

    “这位是秀才老爷,不是普通人。也是你们这等庄稼人好比的?”

    李茂河往身后一看,见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夫妇两企盼地望着他。外头这些人,都是本地百姓,有些还是他的乡亲。

    他有心想做些什么,嘴唇嚅嗫了几下,狠了狠心,还是没有开口。

    要是为这些灾民求情,连他也进不去城门了,那可怎么好?

    他一把年纪,已经饿了两天了,真的不能再饿下去了。

    他羞愧地低下头,跟着一个差役进了城门,往县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