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嘉怡继续道:“何况施雨秋在案发当晚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由于徐家别墅质量很高,隔音效果很好,就算屋外有人大喊在房间里也听不到,更别提徐天鹤出去的开关门声了。”

    魏宇泰立时起身:“……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我很清楚你没有去过徐家别墅,因为你如果去了徐傲峰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包括你之前叙述的案发经过,我的当事人也从没说过,你到底是从哪儿杜撰来的?!”

    “反对!”

    “被告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辞。”

    魏宇泰已然陷入从业以来的最大逆境!

    “辩护律师还有什么证据出示?”

    “没了。”

    “下面进行法庭辩论环节。公诉人。”

    范嘉怡遂示意助手投影出老女佣身上的淤青。

    “除了警方调查到的直接证据外,徐天鹤还有着充分的杀人动机。大家请看,这是死者身上的淤青,经法医鉴定其中有老伤也有新伤,一个女佣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伤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拜徐天鹤所赐。”

    徐天鹤:“……!”

    “正像被告律师请出的那名证人所言,徐天鹤曾不止一次恶劣的对待过被害人。然而这并非个例,徐天鹤对身边的同学、甚至老师,也都曾暴力相向!”

    魏宇泰面色凝重,树倒猢狲散的场景他已经意料到了。

    范嘉怡此刻望向徐天鹤,眼中充满着被欺凌之人所附加的怒火:“他们口中的徐天鹤,是一个目无尊长、道德败坏、乖戾骄纵、人格缺失,有着严重暴力倾向的少年!毫不夸张的讲,践踏别人的尊严是徐天鹤最大的快乐源泉,这带给他的成就感完全不亚于吸毒的快感!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一个从不会平等对待他人的人在面对一个唯唯诺诺的佣人时所展现出的阴暗一面!谩骂、侮辱、殴打,徐天鹤在肆无忌惮地升级着施虐手段的同时,内心也被魔鬼渐渐蚕食。他不再觉得被害人是人,而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动物,她的健康、尊严,甚至生命都可以轻易取走!所以当被害人无意碰坏了他的藏品之后,徐天鹤终于决定要行使“生杀大权”!这在视践踏他人尊严为乐趣的徐天鹤看来,夺人性命必将是至高的享受!他于是让受害人出去借钱,只为给杀人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而当受害人回来,准备妥当的徐天鹤也终于要迎接那无以复加的满足感了!”

    魏宇泰当即举手:“反对!!”

    “被告律师。”

    “徐天鹤待人或许有一点儿霸道,但只能说明他不善于和外界沟通,充其量是个爱耍小脾气的小孩子!他的本性其实是很善良的!”

    范嘉怡立时反驳:“那我请问被告律师,徐天鹤如果本性善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学生控诉他用花样百出、恶毒无比的手段欺凌同学?!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老师道出自己被恐吓的事实?!”

    魏宇泰:“……!!”

    “你口口声声说徐天鹤无辜,我再问你,一个无辜的人会在身上藏刀吗?!一个无辜的人会在警察出现的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吗?!一个无辜的人会掏出那把刀刺向合法带他去问询的警察吗?!”

    在所有人眼中,徐天鹤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杀人犯!!魏宇泰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次无论如何是赢不了了。

    “辩护律师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魏宇泰沉声而坐。

    徐天鹤也绝望地垂下了头。

    这一刻,如释重负的乔诺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范嘉怡也缓缓坐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充满全身!可当她望向对面陷入沉默的魏宇泰,倏忽间,一股淡淡的忧伤竟划过心头。

    电话铃不期响起,苦候多时的徐傲峰一把抓起听筒!

    可听着听着,他却突然将听筒摔了个粉碎!

    此时众多记者早已等在法院门口,当他们看见魏宇泰和施雨秋走出正门,便蜂拥而上——

    “请问庭审的结果如何?”

    “徐天鹤真的杀人了吗?”

    “徐傲峰没来吗?儿子受审他都没来吗?”

    “作为养母,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徐天鹤的?”

    “法院宣判了?什么时候宣判?”

    魏宇泰一言不发,奋力推开记者,施雨秋步履维艰地跟在后面。

    闪光灯频闪在他们的脸上,令俩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范嘉怡也走了出来。眼尖的记者们看到后忙又涌向她!魏宇泰这才突出重围走到车前。

    “范检察官,庭审的结果如何?”

    “徐天鹤在庭上是如何抗辩的?”

    “徐天鹤学校的同学一点也不惊讶他会杀人,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天鹤是怎么杀人的?为什么要杀人?”

    “如果认定徐天鹤杀人罪成立,他会被判多少年?”

    耳边苍蝇乱飞,范嘉怡却一直瞅着魏宇泰的背影。

    等上了车,魏宇泰这才透过窗户望了眼台阶之上、被团团包围的范嘉怡。

    “……”

    随后他拍了拍驾驶座:“走吧。”

    魏宇泰的汽车开动,在挤出人群后匆匆离开。见车走了,范嘉怡终于把视线回归到眼前的记者身上:“法院会给出公正的裁决。”

    庭审之后,乔诺看上去很是兴奋,她几步来到杨博青的办公桌前:“杨老师,邪不压正,这下立新中学的同学们可算安宁了!帆帆也不用退学了!您会判他几年啊?”

    “还不到量刑的时候。”

    “啊?”

    “这个案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你刚才没听出来吗?”

    “疑点?”

    “徐天鹤在学校丢失的那串手链,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杨博青问道。

    “……因为徐天鹤日后又找到了吧……”

    “找到的证据呢?”

    “……没有……但是杨老师,找这个证据也不太现实吧,谁会在找到某个东西后还存证呢?而且在教室找手链这本身就可能是徐天鹤演的戏啊!您为什么会纠结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上?”

    “有些案子恰恰因为一些被人忽略的小细节,导致结果南辕北辙。”

    “……”

    “我问你,如果徐天鹤找到了手链,这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手链说明什么?”

    “那就是徐天鹤杀人的重要证据!”

    “但如果徐天鹤没有找到手链,那么这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手链又说明什么?”

    经杨博青这么一问,乔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明……这可能是有人要嫁祸徐天鹤……”

    此话一出,乔诺顿感一阵凉意!

    “所以模棱两可的证据在我这里站不住脚,我需要的是既定事实!别因为一个小细节,再发生令人无法挽回的悲剧了。”

    葭南中院外,记者此时又将葛妈妈、段爸爸、刘妈妈、陶爸爸包围,而他们显然很乐于向记者诉说庭审情况——

    陶爸爸:“所有证据都证明徐天鹤是杀人凶手!”

    刘妈妈:“徐天鹤太无法无天,不过终于有人能管他了!”

    段爸爸:“他之前欺凌我们的孩子,我们还会就这个事再起诉徐家!”

    葛妈妈:“我和我的孩子终于安生了。”

    “咣当”一声巨响,吓得徐傲峰一机灵!他想出去查看,谁料刚打开院门一只话筒就伸了进来!

    “徐先生,您怎么看您儿子杀人?!”

    “你是如何教育出一个杀人犯的?!”

    此时徐家别墅已被无数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徐傲峰赶忙把门关上!可结果刚回到屋里手机就响了,他于是愤愤接起!

    “…………你说股票怎么了?!”

    股票交易大厅的巨大的显示屏幕里,盛唐傲世的股票已显示跌停。

    记者正进行着实时播报:“由于徐傲峰之子徐天鹤涉嫌杀人,致使盛唐傲世的股票下午开盘即大幅跳水,不到两小时便已跌停!仅就今天下午,徐傲峰的资产就至少蒸发三亿元!”

    徐傲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呆如木鸡。

    这时就听院门打开的声音,徐傲峰顿时神情紧张!

    不过嘈杂声很快就随着院门闭合的声音消隐了。不多时,施雨秋走了进来。

    徐傲峰急忙迎上:“雨秋,我儿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啊?!”

    施雨秋却面若冰霜:“还活着。”

    电脑的论坛里,全是对本案的一边倒评论——

    兽欲@丝丝:徐天鹤就应该扒光了游街!

    我是一片天:不用看就知道又是个造孽的小少爷,我要是他爹,就算打断腿也不让丫出去丢人现眼。

    超人痛扁王八:徐天鹤多亏未成人,这得造福多少饥渴的牢友(*@@*)哇~

    我家大门常打开:一小屁孩瞎鸡巴屌啥?

    有缘千里来啪啪:一小屌孩长什么屁眼?

    精辟如我:为什么不当庭就判他死刑?

    我的书法一级棒:你看那个也叫什么天什么的被判死刑了吗?没常识。

    碧云涛:富二代进去了,喜闻乐见。

    哎呦喂:富二代进去了,普天同庆。

    二湿兄:富二代进去了,多多益善。

    魏宇泰看得头疼,索性把页面关了。他靠在椅背上思索少顷,遂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徐总,是我……”

    徐傲峰坐在儿子的床上,神情憔悴:“你一分钱也得不到……”

    “我找你不是为了钱,我是想问你,你是怎么和施雨秋在一起的?”

    徐傲峰不解:“什么?”

    “告诉我,这很重要!”

    “……我们是参加聚会时认识的。”

    “当时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是艺术院校学表演的,大学刚毕业。”

    “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嗯,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她,追了一段时间就到手了。”

    “之后你们就结婚了?”

    “一直到现在。”

    “你对她怎么样?”

    “你看不出来吗?有吃有喝有钱花不用跟庶民一样起早贪黑的工作,你说我对她怎么样?!”

    “那她自己想去工作吗?”

    “工作个屁!多少女孩羡慕她知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出过轨吗?”

    “……男人嘛……”

    “我知道了,谢谢。”

    未等对方询问缘由,魏宇泰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默默来到窗前思忖。

    不多时,他又拿起电话,调出了范嘉怡的号码。

    “…………”

    再三犹豫,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出键。

    听筒里的“嘟嘟”声很清楚,可就在魏宇泰揣度范嘉怡会用何种口气接听时,渐渐的,一个熟悉的电话铃音却在事务所外由远及近而来。

    听到这个铃音,魏宇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于是一把拉开事务所的门,正看到手拿电话、站在自己眼前的范嘉怡!

    “……你怎么来了?”

    范嘉怡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进了事务所。

    魏宇泰随即带上了门:“你是想看我失败的样子,还是想让我给你发奖杯,还是……在担心我?”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魏宇泰晃着自己的手机:“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现在所有证据都把矛头指向了徐天鹤,他就是杀人凶手!你那么有经验,为什么还要坚称他无罪?为什么不力争过失杀人,为徐天鹤减刑?”

    “因为徐天鹤没有杀人。”

    “对不起打扰了。”

    “我是认真的!”

    “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认真让我想笑。”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一、你今天在庭上所叙述的案发经过;二、案发当晚施雨秋在自己房间;三、徐家别墅的隔音情况。这些信息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这个问题你在庭上就问过。”

    “对!其实你应该把得知这三条信息的途径当庭道出,让它们成为颠扑不破的铁证,可你却没有说,这对于你这种级别的检察官来讲非常不合理!”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相信那三条信息是真的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当庭道出那些信息的来源?”

    “原因很简单,说出那些信息的证人,今天的身份是被告代理人。”

    “施雨秋!!”

    “是的,施雨秋。因为我觉得这场诉讼是持久战,所以第一次庭审时没必要打底牌。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垮掉……”说到这里范嘉怡忽而驻了声,因为她眼前的魏宇泰此刻像是着了魔。

    “……施雨秋……施雨秋……”

    “你怎么了?”

    “施雨秋才是杀人凶手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