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宗走完,傅则奕从门外走进来,巍峨的门庭,喜庆又肃穆,他站在门前,回身看了看满园的喜色,微顿片刻,浅浅扬了扬唇。

    正欲从前庭离开,忽然听见一声叫唤:“小叔。”

    他顿下脚步,偏头看过去。

    傅云铮站在庭前回廊下,顶上一盏红喜灯笼,光晕朝下倾泻而来,他站在那,静静看过来。

    傅则奕看他片刻,微微点头,“嗯,怎么了?”

    傅云铮抿着唇,抬起手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脖颈,“也没什么,就——”

    说完,放下手,两手随性插进裤兜里,释然一笑,“恭贺新婚。”

    傅则奕缓缓扬了扬唇,低声道:“谢谢,也预祝你早得良缘。”

    叔侄二人这么多年关系说不上亲近,大多时候傅云铮是敬畏这个只年长了自己几岁的小叔,家中繁杂礼节约束下,让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对长辈的敬重感。

    “好。”他弯唇点了点头。

    直到傅则奕从前庭离开,身影消失在重重园门下,他才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顶上的喜灯。

    神色微微滞顿片刻,而后转眸看了眼不远处一墙之隔的遇宅。

    他曾有一个秘密,从年少至如今。

    滂沱大雨的夏日,一个撑着伞朝他跑来的小小身影,将他从无尽坠落中拉起,予他烈日灿阳与来日可期。

    他也曾想将灿阳据为己有,甚至变为屋中的夜灯。

    他无理要求,恳求长辈,想以婚约为束,可到头来,却都未能实现。

    也曾懊恼愤怒,后来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灿阳永远是灿阳,永悬苍穹,耀眼热烈才是本愿,怎么能只做独属于他的夜中孤灯呢?

    更何况——

    思及此,他缓缓仰头看了看半空的圆月。

    或许也本非灿阳,而是月,因机缘巧合,反射了阳光的月。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低头看了看锦绣园色,点了点手旁喜庆的地灯,弯唇一笑。

    所以,秘密就永远成为秘密吧,腐于岁月,掩入心扉。

    “哗啦啦——”

    晚风吹动廊边大红的锦缎,他释然一笑,朝满结红喜的深处走去。

    *

    中西结合的婚礼,迎亲时间在傍晚。

    霞光初上,屋外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遇家老宅的前庭站满了来贺的宾,喜庆的喧闹声从正门一路推进,遇晓和遇婉守着最后一道闺房的门。

    一阵吵吵嚷嚷嬉闹,各式迎亲关卡设置通关后,红木的雕花闺门被打开。

    满园的喧闹伴随着飘扬的礼花泄了进来。

    遇辞举着团扇半遮脸,眉眼弯弯地看着傅则奕从簇拥中踏进来。

    中式复古西装,半立领式衬衫,领口处绣了个小小的红双喜。

    铃兰与香槟玫瑰组成的花束,他拿着一步步走近,眉眼温柔带笑,浅浅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来接你回家。”

    光影清浅晃动,柔和又炫目。

    她微微仰头,看入他浮漾的眼底,弯眼笑了起来,轻声应:“好。”

    声落,坚实的臂弯绕过腿弯,下一秒她整个人悬了空,他偏头看她,踏门而出。

    鞭炮齐鸣,礼花漫天。

    *

    今晚的裕园,喜庆之景比昨夜更盛。

    盛春之际,满园春色无边撩人,百花齐放,暗香浮动。

    会宾楼从下至上觥筹交错,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几道酒敬完,几位傅家的同辈就出面帮着圆场子,让傅则奕先带遇辞回南园休息。

    今夜的南园比前庭装扮得更隆重,岸渚上,每一棵松月樱上都缠上了红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