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授有些激动,取下眼镜擦了擦,又颤抖着手将眼镜戴上,然后带着试探的语气问了跟东东病情不太有关系的一串问题。
“姑娘,那你说说……要怎么界定病人对负性感受的承受度?
“麻木和回避是判定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必要因素么?”
“姑娘,你看的书上有没有写对于病人的消极想法和不适感受有没有对应的药物治疗?”
……
……
苏桐终于结束跟文教授的交流时,已经十点过了。
对于文教授的问题,她有选择地做了一些回答,她所拥有的现代医疗知识在这个年代只能有选择有分寸地传递,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就好。
否则空有先进的理论知识,在这个时代的仪器设备水平、药理研究,技术支撑均达不到的情况下,反而会有反作用。
医疗体系是系统而复杂的,她不能凭着自己的一点先知打乱了医疗体系整体发展的步伐。
尽管苏桐回答的内容并不多,但文教授仍兴奋得如获至宝,觉得许多困扰都茅塞顿开。
当即就提着公文包找了间医生办公室,说是要把想法记录下来。
护士长过来提醒他,接他的人在门口等半天了……他才想起上午十点钟要去省第一医院进行一堂讲座的!
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了,挥挥手说他这会儿没空!
回头再说!
护士长一脸懵地出去回话。
苏桐这边则准备给东东针灸。
护士长一早上就安排了几名护士配合苏桐,甚至连镇静剂都准备了。
毕竟给东东打个针都得需要两名护士才按得住,这可不止是一针,谁知道孩子得反抗成什么样。
哪知道苏桐只是趁东东不备轻巧地在他脚上扎上几根针,东东便有些昏昏欲睡……
他正有所察觉时,手腕上又被补上几根针,这孩子还没来得及反抗,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旁边的小护士惊讶不已,感叹道:
“咋这么容易就睡着了,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咱给他打针也不用费老鼻子劲儿了!孩子也不用多遭这些罪了!”
苏桐上次把脉时就注意到东东的胳膊被扎得又青又紫,可这年代还没有留置针头,只能每天都重扎一次,或者好几次,时间长了自然就这样了。
她也只能轻轻回了句:
“会好起来的!等他自己能吃饭了,就不用再扎针了。”
东东睡得很沉,苏桐给他针灸很顺利,直到取针时,东东都没有醒。
苏桐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和护士们一起出来,关好病房的门。
只是,病房外的走廊柱子上,却倚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黑色的呢子大衣,烟灰色的羊毛围巾,面容清秀,肩宽腿长的,要是脸上痞痞的表情收一收,还是很有几分儒雅的。
宋少扬正百无聊赖地拉扯手里的皮手套。
一看见有几个姑娘出来,眼前一亮,“咻——”地吹了声口哨,轻佻而痞气。
几个小护士先是被这人的皮囊看花了眼,又因为他一记口哨羞红了脸,都低下头匆匆跑了。
苏桐虽然不会害羞,但确实有些惊讶。
“宋少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少扬站直身子,盯着苏桐两眼放光。
这姑娘跟大半个月前相比,脸颊丰腴了些,轮廓更柔和了,肤色也红润了许多,美貌已初见端倪,看来买回去的那些补品没白补。
“嘿!还真是你啊!苏桐!”
苏桐一愣,这才想起她当时卖药时留的名字就是苏桐,虽然她很想叫回这个名字,但眼下却不合适。
这里的医生护士包括文教授他们都知道他姓吴。
宋少扬移开目光凑近病房的玻璃门,往里又确认了一下,回头挑了挑眉,道:
“还真是你给东东看病的啊!早知道你能治东东,我也不用大老远地把文老爷子送来了,每天还得车接车送地伺候着……”
“咋?这才几天你就伺候烦了!”文教授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宋少扬忙一回头,眉开眼笑。
“哪能呢!哪能烦呢!我这会儿才发现送您回来是多么正确的决定,要不咋能碰得上小桐呢!”
“小桐?”
文教授也有些惊讶,“你是说你也认识吴桐?”
“吴——桐?”
这会儿是宋少扬惊讶了。
苏桐这会儿顾不上去惊讶宋少扬和文教授认识的事儿,急忙地朝宋少扬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追问了。
然后走到文教授跟前道:
“文教授,我前些日子在宋同志舅舅的药店里买药时碰到过他,所以有一面之缘,以前不认识的。”
宋少扬看着苏桐,嘴角微微勾起,得,这丫头不简单啊!
连个名字都是假的!
要么在骗老头,要么在骗我,但是照眼前的情形看,八成骗的还是我!
宋少扬摸了摸鼻子,凑近苏桐道:
“小桐啊!你别急着撇清咱俩的关系嘛!要不是天天要陪着老头治东东,我早就去青峰镇找你去了!”
苏桐差点气笑,“宋同志,我跟你只药店见过一面,我想不出来我们还有别的什么关系?还有,请称呼名字,别叫小桐,容易让人误会。”
“名字?”
宋少扬玩味地一笑,“吴桐?还是苏……”
“宋同志!”
苏桐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啧!老头儿!她欺负我!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宋少扬没有继续往下说,却扭头告起状来。
文教授似乎很习惯他这副嘴脸,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经地板起脸。
“行了,别油嘴滑舌的了,人家都说跟你没关系了。”
宋少扬转头看着苏桐,似笑非笑道:
“小桐啊!我觉得我还是叫你小桐的好!咱俩可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明明在药店门口路见不平,救我于危难,我还没来得及报恩呢,你咋能这么绝情呢!我这一颗心可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