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秀是想离婚的,但是在这个年代之下,离婚实在是太难太难,特别是落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压力。
不仅仅是经济上有钱没钱的问题,更是一种社会环境的集体压迫。
一个村子里,甚至是一个县城里,都出不了一个“离婚”的女人。
只要周围人听到她是离婚的,立马会对她的过去产生无数的猜测,对着她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哪怕梁玉秀心里真的有想离婚的想法,却也不敢说出来。
要不是江念一直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鼓励她,梁玉秀是绝对不敢开口的。
她也怕看到江念眼神里的诧异,听到不赞同的话语,“劝和不劝离”这样的事情梁玉秀以前不是没见过。
在过去,梁玉秀身为旁观者,只能是同情感伤。
现如今一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杀伤力。
用好似千古以来的惯例,扼杀了一个人心底里的真实想法。
梁玉秀说的犹豫,抱着一丝丝的期待。
她想,或许……或许江念是可以懂她的。
江念不仅是懂梁玉秀的,更是一直在等着她的这句话。
从听到这件事情开始,到见到梁玉秀憔悴的模样,江念从始至终都觉得离婚才是梁玉秀唯一的出路。
但是一个七十年代的女人,真的可以接受离婚吗?
她不能用未来的思想捆绑梁玉秀,哪怕梁玉秀选择不离婚,也有她的情有可原之处,这是时代局限性,没有什么好批判的。
所以江念从未主动提起离婚,而是尝试走进梁玉秀的内心,听到她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和的梁玉秀,竟然也有如此刚烈坚决的一面。
江念眼神里充斥着鼓励,“玉秀姐,你想离婚,我们就离婚。”
梁玉秀闻言,突然一怔。
就……这么简单吗?
她恍惚的反问,“你……你……你不劝劝我吗?或者是……骂我一句?”
如果梁玉秀离婚了,首先要背负生出不孩子的罪名,其次她的年纪和相貌,以后绝对找不到比孙佑军更好的男人。
若是今天坐在这里的人不是江念,换成任何一人,就会劝说梁玉秀再多考虑考虑,不要太冲动。
再说了,哪家男人不犯错的?
用孙佑军自己的话来说,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其他什么错都没犯,算什么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梁玉秀听到的是江念的支持,看到的是她脸上温暖的笑容。
“玉秀姐,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骂你?再说了,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从昨天到今天,你想了这么久,我相信你不是冲动之下的随口说说,而是深思熟虑做出这个决定的。”
“是……我想了很久,很久。”梁玉秀昨天一夜未睡,翻来覆去的就是在想着这件事情,心中仍有顾虑,“可是……”
江念打断道,“玉秀姐,没有那么多的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相信跟另外一个女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是你不想的。”
梁玉秀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我不想,我甚至不想看到她一眼。”
“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做。我会支持你,莹莹也会支持你,我相信桂香姐她们也会支持你的。”
江念的手心,缓缓地温暖了梁玉秀冰冷的手掌。
梁玉秀熬了一天一夜,可算在这个时候,又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眼眶发红,感激的注视着江念。
江念问道,“昨天赚的钱,你还在身上吗?你爱人,婆婆,她们知道吗?”
梁玉秀马上摇头,“不知道。我昨天回来原本是想说的,但是碰到这样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果让贪婪的孙金花知道梁玉秀身上有这么一大笔钱,肯定会蚀骨吸髓的要将梁玉秀吃干净,还会让孙佑军不那么轻易的离婚,拖着梁玉秀不放。
毕竟梁玉秀是军婚,如果不是孙佑军主动提离婚,组织上是不会同意的。
“没说就好。以前没说,之后也不要说,我和莹莹也绝对不往外说,这笔钱你一定要藏好。”
“我知道。如果真离婚了,这个家里除了我陪嫁的缝纫机之外,没有东西是属于我的。这些钱是我以后人生的保障。如果我节省一点,可以熬个半年一年。”
梁玉秀既然决定了要离婚,自然设想过离婚之后没有任何收入的生活,她能吃苦,相信自己能熬下来。
只是……
“如果我离婚了,就不能再住在大院里,以后只能回老家。之前在化工厂里接的单子,都要退回去了。还有你……阿念……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梁玉秀说着说着,忍不住眼眶里的酸涩,泪水忍住再一次落下来。
但是这一次不是悲伤的眼泪,反而是带着一些欣喜和遗憾。
因为要不是遇见江念,梁玉秀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日子可以过成这样,哪怕在结婚之后也能拥有事业的重心。要不是跟江念相处的这段时光,她恐怕下定不了离婚的决心,只能陷入在无尽折磨里。
这其中,江念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
想到离婚之后的分别,梁玉秀才忍不住的落泪,她以后的人生里,恐怕无法再出现像江念这样有主见,又光彩夺目的人了。
江念对着梁玉秀摇摇头,“玉秀姐,就算你离婚了,也不用回老家,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嗯,留下来。我们一起开个裁缝铺子。”江念把她的想法说给梁玉秀听,“我出钱,在城里租一个小门面,你可以继续做衣服,衬衫啊连衣裙啊,我们全都卖。平日里,你可以帮人补补衣服,上个拉链,改改裤腿什么的。这些应该都不难。”
“不难,都不难,我平常在家里都做。可是租房子要很多钱的,我不能用你的钱。”
“你不是平白用我的钱,我要分红的……”
江念原本想说是股份占比,但是这些对梁玉秀来说可能难以理解,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顾京墨那样什么都知道。
她换了一种说法,“玉秀姐,你就这么理解。我出了钱,就是老板,店铺算我的,你是我的员工。你干活赚了钱后,我都是要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