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听到屋内传来她从未有过的悲恸哭声,叶锦书却突然胆怯了,甚至不敢推门进去安慰她。

    陛下才是那个能让她伤心欲绝的人,而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她内心深处真正在意的人?

    晚晚,是不是我耽误了你?

    我的存在,是不是会影响你遵从内心做出决定?

    叶锦书靠在门外,心中苦涩又挣扎。

    直到屋内的哭泣声渐渐变低,直至消失,他才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庭院的静谧被压抑的哭声撕扯得支离破碎,而在房间与屋门侧对的窗户边,权明赫并未离去。

    他的身影隐匿在昏暗中,静静地倚靠在一侧。

    窗户洞开着,透过那扇窗,他清楚地看到沈毓灵蹲在地上,身形蜷缩,宛如一只受伤的孤兽。

    她的哭声,被双臂掩埋,却还是清晰地钻进他的耳中。

    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以前他让她观摩封墨珩和另一个女子行放浪之事时,她也那样缩在墙角,绝望地哭泣。

    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也刺痛了他的心。

    可如今想来,当初的一切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算计,是她巧妙伪装的一场戏。

    那现在呢?

    权明赫在心底无声地发问,你是真的在伤心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离开了吗?

    不是承诺不干预你今后的生活了吗?

    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终于摆脱了我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哭?

    哭声,一下又一下,刺得权明赫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当她质问他,会不会让沈漾兮在不愿意的情况下怀孕时,权明赫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会。

    可他又不禁自问,当初为何还是让沈毓灵怀孕了呢?

    因为害怕,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曾经,他失去过一次兮兮,再加上沈毓灵当初决然跳下城墙的那一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至今都无法忘记。

    权明赫自认为自己足够坚强,可面对失去她的恐惧,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放手。

    他是帝王,在这天下,他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不管用什么强硬的手段,他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违反皇权的人,才是错的。

    登基十几年来,这样的观念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不会错,他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维护他的统治,他只是想要留住一个他深爱的女人而已……

    更何况,他能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能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她面前。

    除了他,这天下还有谁能给她肆意生活、为所欲为的资本?

    可今天看到兮兮那张脸,得知两人竟然是同一个人时,权明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被抽离了生气。

    或许,她能和他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就已经足够了。

    他愿意放她自由。

    沈毓灵蹲在地上许久,尽情地发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抬手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眼神恢复了平静,仿若刚刚哭得肝肠寸断的人不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此时,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恭敬,双手递上一封信:“夫人,刚刚叶公子来过了,这是他给您的一封信。”

    沈毓灵的手有些抖,接过了信纸。

    缓缓展开:

    晚晚如晤:

    陛下至,情难抑,方觉我虽伴晚晚身侧,却未抵你心深处。

    情不可强求,若我为你之绊,今愿洒脱而别。

    此后,愿你于喧嚣尘世中寻得灵魂归所,纵遇风雨,亦能守心自暖,所行皆坦途,所遇皆美好,岁岁欢愉。

    过往种种,我铭记于心,亦望晚晚偶念,曾有一人,视你如珍。

    回首往昔,我何其有幸,能得你相伴两载,做我一人的晚晚。

    后会无期。

    锦书绝笔。

    沈毓灵指尖微颤。

    良久,她动作轻柔地将信纸折好,放入胸口。

    她往前挪了几步,而后缓缓抬起头,望向无垠的天空。

    湛蓝的天幕上,云朵悠悠飘荡,好似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它们无关。

    此时微风轻拂,撩动着她的发丝。

    沈毓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呢喃:“也挺好。”

    叶锦书的离去,虽让她心中空落,却也少了几分纠葛。

    权明赫的放手,虽带着苦涩,却也让她重获自由。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自由气息。

    漫漫余生,乾朝剩下的山川湖海、名山大川,都将成为她的旅途风景。

    以后她就一人,行走在山水之间,等着她的儿子一步步迈向皇位,成为一代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