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枭林没多少痛觉，她咬人的力道不重，两颗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尖锐虎牙，却实打实刺破了他颈侧的皮肤。
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怀里的人没有再咬的动作，只是探出舌尖，沿着细小的伤口轻轻地舔抵，动作生疏又青涩。
她睁开眼睛，眼底却没有多少清醒，迷迷糊糊间发问：“好苦的血啊。”
艳红的眼对上男人微抿的薄唇，一张一合：“你为什么……异能用不了呢？”
她凑近几分，几乎要和他的唇碰上，发出疑问：“明明……”
异能者的血液骗不了人，有异能量的血液对丧尸来说是人间美味，但是他的血液却苦得不像话。
可他明明看起来像拥有很厉害异能的人。
男人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愣怔，身体僵直两秒，贴上她脆弱的后颈，原本要直接掐断她脖子的手掌变成了抚摸。
“松开。”
裴西情听话照做，靠在他怀里没有再乱动，不一会儿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段枭林摸了摸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目光静静凝视她两秒，一言不发地将人抱起。
大步离开前面的树林，他一路走到B城外的小镇。
小镇里丧尸数量不多，但还是有。
一嗅到活人的气息，就纷纷从各种角落里爬出来。
男人握着枪，枪枪爆头。
解决丧尸后，他抱着裴西情走进一间没人的屋子，刚把她放在床上，脖子上的伤口就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病毒开始从伤口蔓延，才一会儿功夫，他脖子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灰绿色。
错过了注射血清的时间，更没有异能量护体，病毒和他预料的一样扩散得很快。
段枭林走出房间，拿出通讯器：“我在云丽镇，带一剂血清过来。”
……
裴西情睡得并不安稳，身体不断在极端的边缘灼烧，痛苦得不停翻来覆去。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完全陌生的头顶，有些诧异。
这里不是营地，更不是小队的车。
刚一扭头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单手注射血清的段枭林。
男人坐在暗光里，身形气势逼人，摘下了眼镜，放在一边，五官在暗色之中少了几分矜贵，多的是锋利如刃的野性。
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隆起的胸肌很是显眼，一侧的袖子被挽起，上面连接着脖颈的伤口一路下来都是可怖的灰绿色丧尸感染病毒，比她身上的还严重，甚至连皮肤都在开始脱落。
这些病毒放在旁人身上，早已经令人崩溃大喊昏厥，他却满脸平静地把死肉用匕首一点点剜下来。
尖利的匕首不断在胳膊上刮，每一下都是能让人心惊肉跳的程度。
裴西情瞪大眼睛，“段哥！”
她立即从床上下来，却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男人身侧站了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体型一看就是能力强悍的异能者，只不过对她来说很陌生，她想站起来，脑门就被对方举着枪顶住了。
对方声音沙哑难辨，像极了地狱恶鬼：“就是你咬伤的吧。”
“你知不知道你咬了谁？”面具男几乎咬牙切齿，直接上膛，用力抵着她的眉心：“我看你真是找死！”
裴西情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是刚才段枭林抱着她离开，她却恩将仇报把他咬了的画面。
愧疚一下涌出来。
她站起来，完全不在乎眉心的那把随时会发射的枪，过去握住男人手里的匕首，抢了过来：“对不起，段哥。”
男人神色平静，“要帮我？”
裴西情眼眶微红，用力点点头。
“那就来吧。”
他握着她的手，捏紧了匕首，“脖子后还有一层死肉，务必在所有人来之前处理完。”
裴西情的指尖颤抖不停，握着匕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血清还有用吗？”
她刚才一直在昏迷中，完全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
旁边的面具男冷：“我送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有没有用，听天由命。”
他的枪还没松开，“你别搞什么花样。”
裴西情问：“把这些死肉都剔除，血清的作用会大一点吗？”
段枭林闭上眼睛：“会。”
“你会痛死吧？”
“还好。”
轻描淡写地两个字，却让裴西情莫名心酸。
她不知道段枭林是不是还经历过比这更痛的事情，竟然会对这样残忍的酷刑，只用‘还好’两个字一笔带过。
裴西情不断深呼吸，也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大喊大叫哭的时候。
她记书里确实提到过这种方法，但概率只是五十五十，还得是在注射血清的情况下。
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恢复镇定，她站在男人身后，用匕首靠近那块被感染的死肉。
剜这些死肉不需要任何手法，怎么样能最快把它们弄下来就怎么来，野蛮粗鲁，动作生疏都无所谓。
裴西情从来没给人弄过，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队伍里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她明明告诉过自己一万遍，连睡梦中就要咬紧牙关，要自己一定要记得不要咬他们，不要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可是刚才……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段枭林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无不在提醒她，她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面具男催促，“你不会是又眼馋了吧，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脑袋打爆？”
“不用紧张。”段枭林语气温和，里面没有半点责怪：“事已至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嗯，我知道了。”
裴西情专注地看着他背上的死肉，捏紧手中匕首，对准上面开始用力。
只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指尖刚才不小心被匕首划破的地方，渗出的血迹和男人身上的血迹触碰，悄然相融。
动刀了，场面一时间有些血腥，换在平时她早就会脸色惨白地吐出来，但眼下，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转移，脑子里只有她要救段枭林这一个念头。
半个小时后，死肉暂时清除。
血清也不知道发挥作用没有。
裴西情额头全是冷汗，又替他把前面胸口的一点死肉剔除，最后累得全身瘫软跪倒在他面前。
段枭林捏捏她的后颈，垂头与她对视，“如果有人问了，就说我是被其他丧尸咬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永远冷静沉稳，仿佛任何天塌了的大事在他看来都能解决。
“对不起……”裴西情有种想哭的冲动，鼻尖不断发酸，“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如果你真的因为我变成丧尸，我也不会逃避。”
男人似乎笑了。
单纯地打量她片刻。
看她委屈巴巴地像个做错事被罚的小狗，趴在他膝盖边，眼眸里盛满了水光，娇艳的眉眼微微垂着，或者是因为太过担心，脸更是白皙，乌黑柔软的发垂下来，让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阴暗的破坏欲。
“不会逃避……”他挑起她的细尖下巴，轻声问：“那你知道，我一般喜欢怎么对付犯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