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王清恪翻看着检查记录,头也不抬地说道。
“虽然送过来时可能耽误了些时间,但洗胃结果还不错。”
“血清素综合征在楚小姐身上的症状,并不算严重,是轻中度的水平。”
“输液再加上及时补氧,三到四天,症状会慢慢消退的。”
秦时昼面上的沉郁之色,稍稍减退了些。
下一秒,就听王清恪话锋一转。
“但在这一过程中,高热、脱水、心动过速、肌肉痉挛等,这些症状都不可避免。”
“……”秦时昼的脸又黑下去。
王清恪犹嫌不够,补充道:“另外,楚小姐的精神状态会变得更糟糕,极大可能会出现躁动,错乱,呓语等情况。”
他抬眼看向秦时昼,语气很认真。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给她找一位比较专业的护工,这几天好好照顾她。”
秦时昼神色冷淡:“我不可以吗?”
“你?”王清恪挑眉,就差把“人应该有自知之明”,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供秦时昼细看了。
他回得果断:“最好不要。”
秦时昼眸光沉了沉,又问道:“昭昭头后面有个肿包,这个没事吗?”
昭昭……
王清恪牙酸了下:“轻微脑震荡,需要卧床休养一到两周。”
“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过度用脑,也是需要她好好修养。”
“哎——”王清恪长叹一声。
虽说症状说起来都只是轻中度,哪个都算不上致命,可是叠加起来,人是肯定要遭罪的。
尤其是,血清素综合征说到底,也是一种精神障碍疾病。
楚昭得了这病,原本在吃的抗抑郁药,必须一律停用。
而这对现在,楚昭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将她往弃生的方向推。
作为一名博闻多识,对心理学也有些研究的全才医生,王清恪很清楚——
楚昭能坚持至今,还成长得这么优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甚至还考上了在全国也名列前茅,G城最好的大学。
秦时昼:“你叹什么气?”
王清恪放下病例,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你应该清楚,以你的状况,并不适合建立任何一段亲密关系的吧。”
秦时昼的眼神骤然冷下来,那张清冷端丽的面容,于冷白色调的灯光下,精致到近乎虚幻。
“王清恪。”三字暗含警告。
“我在~”王清恪姿态依旧慵懒,眼神里却透出认真。
“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如果你真的是她可以信赖的人,那她也就不至于所有痛苦都自己憋着,只能靠大量的吞服药物,来获得虚幻的治愈感了。”
顶着秦时昼愈发晦沉的眼神,王清恪不退反进。
“秦时昼,作为你为数不多的好友,我必须要告诫你——”
“你的那些手段,最好不要使在她身上。”
“再坚韧的绳子也会有断的一日,你最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秦时昼冷冷地注视着他,双瞳像透不进光的暗渊。
“你的忠告,我收下了。”
——旧事回忆——*
“昭昭,你为什么会经常跑去隔壁玩呢?”
“我记得那家的孩子性子很冷,是不太好相处的模样。”
“我们昭昭主动凑上去,他也并不热情……”
“春姨虽然希望你能交上一些朋友,但并不希望我们昭昭,为了交朋友,就委屈自己。”
“昭昭,你能明白春姨的意思吗?”
嗯嗯!我明白的!春姨是在担心我!
但是没关系的,哥哥虽然不会说话,也并不会主动去理昭昭
但照顾哥哥的奶奶偷偷跟我说过,哥哥有每天都早早等在院子里呢!
他一定也很期待昭昭去找他玩!
“可是这样的话……他不能和我们昭昭说话,做任何事也都得不到回应,昭昭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哥哥不会说话,我会说就好了嘛!
而且哥哥会经常看我,我有一次差点摔倒,他还下意识伸手了呢
虽然还是没有扶起我嘿嘿
“昭昭就这么喜欢这位小哥哥吗?”
对啊!
其他人都会嘲笑我,他不会嘛!
“昭昭……他们会接你回家的,一定会的。”
“会待你,比童话书中的小公主,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让我们的昭昭,永远幸福快乐,再不受任何委屈。”
——病房——
“我没错……不是我……救……”
“昭昭……”
秦时昼皱眉,亲手拧了热毛巾,去擦楚昭面上颈上的冷汗。
他轻轻握住楚昭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声音是同冷淡外表,截然不符的温柔。
“别怕,昭昭。”
秦时昼将指节插进楚昭的指缝,彼此相贴,亲密无隙。
“我会陪着你。”
“他们都不喜欢你,讨厌你,没关系的。”
他注视着楚昭苍白的,浮起红晕的面颊,那是高烧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
也像情人害羞时,脸庞晕染出的薄红。
秦时昼看得出神,握着楚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秦时昼刚要倾身,将侧脸轻贴在她的手背。
下一瞬,楚昭的身体就剧烈颤抖起来。
原本在他掌心,乖巧温顺的就像一只白鸟的手,也从他掌中挣脱,重重砸落在床沿。
“咚!”
一声闷响。
秦时昼的眼神暗下来,面上的柔和退去,像一场绮梦,已然散场。
他蹲身下去,去看楚昭磕撞到的那只手。
白若新雪的皮肤上,一点红便足够显眼。
何况是这一长条,斜贯手背的红肿痕迹。
“你总是这样。”秦时昼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他用指尖碰了碰楚昭手背上的红痕,得到手下肌肤的一个轻颤。
像是撞狠了,也像是厌了他的打扰,楚昭将整个人蜷缩起来。
她眼睫抖颤,晕出更多的红来。
秦时昼几乎以为楚昭要哭了,可她没有,只是嘴唇轻轻动着。
秦时昼凝神去听,屋内很静,却还是听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
秦时昼:“昭昭?”
没有回应。
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允许,秦时昼蹲身凑近,更近些去听。
楚昭恍若陷在一场,难以醒来的迷梦中:“春……春姨……”
春姨?
那是谁?
秦时昼停在原地,眸光一时间晦暗不明。
二十年来,和楚昭有过联系的所有人名,被他从脑海里,一个接一个挖出来,与“春姨”这两个字对照。
他想得太过专注,甚至都没有听到从门口处传来的,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更没有注意到,洞开的房门后——
商阙站在原地,神情冰冷,已经不知道注视了他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