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言见陆观澜如此懂事,不由欣慰一笑,忙吩咐赵管家备好茶具。
不多时,茶具就拿了过来。
陆观澜当着众人面,安安静静地煮茶。
王大夫人早前听闻陆家大小姐颇有些厉害,想到如今还不是为自己端茶倒水,脸上不觉露出一丝不屑。
陆秉言趁着陆观澜烹茶的功夫,便又同王家谈起婚事。
几番商谈下来,敲定了婚期。
这边陆观澜的茶也煮好了。
“王夫人,请喝茶,”陆观澜笑着将茶盏递给王大夫人。
王大夫人见陆观澜如此乖顺,看起来甚是好拿捏,哪里像京中夫人们所言。
这样一想,便也没有再为难,只是笑着接过,“陆家大小姐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孩子,我瞧着,往后找个好人家也是不难的。”
陆秉言闻言,眉头一皱。
如今京都上下都晓得,陆家这位嫡出的大小姐是个毁了容的丑女。
王大夫人这番话,实在有些揶揄的意味在里头。
王尚书晓得陆秉言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想着两家接亲本是好事,不愿拿着所谓“岳丈”的身份压着陆秉言,便只得轻声喝斥王夫人,示意王夫人注意言辞。
一盏茶下肚,王大夫人正欲起身,忽觉腹中绞痛难忍。
忙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一旁的王沁儿见了,也慌了神,忙起身去扶,“母亲您这是怎的了?”
王大夫人疼得满头是汗,一个字都吐不出。
王尚书也是愣在一旁,不晓得究竟发生何事。
陆秉言见状,立马起身冲赵管家道:“快去请大夫。”
只有陆观澜,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王夫人这幅痛苦的模样。
待赵管家将大夫找来,王夫人已疼得晕了过去。
陆秉言让丫鬟将王大夫人带到南厢房,自己则陪着王尚书搬了椅子在外头坐着等。
王沁儿在里头伺候着,就见大夫来了。
一见那大夫,王沁儿也是一愣。
这不是那日陆观澜找来的大夫,今日又是他?
那大夫冲王沁儿微微颔首,便上前为王大夫人诊脉。
半晌,大夫才从厢房出来。
王尚书忙起身问:“我家夫人如何了?”
大夫面色平静,语气也淡然:“贵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就是吃错了东西。”
吃错了东西?陆秉言眉头紧锁。
除了午宴,这王大夫人连点心都没吃,这能吃错什么东西?
这时候,王尚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横眉看着陆秉言道:“陆大人,方才我夫人可是用了陆大小姐煮的茶。”
陆秉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啊,陆观澜方才为王大夫人煮了茶。王大夫人也是喝了陆观澜的茶,才忽然腹痛不止的。
想到此,他连忙吩咐一旁的赵管家,让把大小姐请来。
此刻的陆秉言,实在想不明白,陆观澜为何要害王大夫人。
难不成,是她并不想自己这门婚事成了?便故意破坏两家关系?
陆观澜晓得陆秉言还会找自己回去,索性没走远,只在花园里坐着。
赵管家找来的时候,就见陆观澜在凉亭里喝茶。
上前将事情原委同陆观澜说了,陆观澜便笑了笑,冲阿梨使了个眼色。
阿梨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赵管家。
“这些日子辛苦赵管家了,”陆观澜笑着站起身。
赵管家忙不迭地接过,将钱袋子揣进怀里,脸上俱是笑容:“大小姐哪里话,小的是觉着,大小姐一心为老爷思虑,老爷却总是误会大小姐,便也想让大小姐与老爷解开误会。”
陆观澜不语,扭头便带着阿梨往南厢房去了。
陆观澜收买赵管家,是在那日布局给陆齐鸣下套之时。
而这一回,也是让赵管家请来了已经打点好的大夫。
到了南厢房,陆观澜便瞧见陆秉言正一脸怒容。
看样子,又是丝毫没有犹豫的怀疑到她头上了。
到了陆秉言跟前,陆观澜微微屈膝,“父亲。”
陆秉言冷哼一声,抬袖指着屋内,“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陆观澜抬眼看向陆秉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女儿不知,又做了什么好事?”
陆秉言一甩袖子,“你怎能有如此害人之心?你叫我如何同王尚书交代?”
陆观澜瞥了一眼王尚书,见王尚书眼瞅着一旁的丫鬟,哪里有关心王夫人死活的样子。
便笑道:“父亲,我是不晓得王大夫人究竟如何了,若父亲真觉得王大夫人出事,是因为我,那便拿出证据来吧?”
陆秉言哑然。
要说起来,这许多次,看似桩桩件件都与陆观澜有关,可实则最后查出,都并非陆观澜所为。
反倒是那宋姨娘······好似三番两次,都能参与这其中。
再想到今日宋月梅一席话,险些搅和了这桩亲事。
陆秉言便扭头问正在写药方的大夫,“大夫可晓得,王大夫人大约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大夫停下动笔的手,抬眼思索片刻,道:“方才在下已询问过王大小姐,听闻王大夫人早膳只用了一碗清粥,最后便用了午膳,午膳后,也只饮了一盏茶。在下瞧着,王大夫人的症状,像是食物相克。不知陆大人可否能将未用完的午膳,和剩余的茶水,让在下看看?”
陆秉言自然同意,心中也顿时松了口气。
若只是食物相克,那便同他们陆家没关系了。
随即,便让赵管家带着大夫去厨房和膳堂查看。
约莫一个半个时辰,屋子里的王大夫人也转醒,见王沁儿在一旁照顾,正不耐烦地摔杯子。
屋外,陆秉言听见那一声声的摔杯声,不由有些不悦,“王大人,这毕竟还是我陆家府上,还请王夫人收敛些的好。”
王尚书不敢得罪陆秉言,忙笑着说是:“陆大人莫怪,我这回去便将她好好训戒一番。”
又过了片刻,大夫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赵管家手上,却多了一碗午宴上食用过的薄荷桑菊糕。
阿梨为陆观澜搬了椅子,陆观澜此刻正惬意地半倚着,抬眼瞧见那碗糕点,嘴角勾起一抹笑。
陆秉言见此,不解道:“这薄荷桑菊糕我与王尚书也用了,为何却只有王夫人引发腹痛?”
大夫将赵管家手上的薄荷桑菊糕接过,对着陆秉言微微颔首,道:“陆大人有所不知,这碗薄荷桑菊糕,同大家平日所食的点心不同。这薄荷、桑菊,本就是极为凉性之物,而用这两味食材所做的点心,自然带了三分寒性。加之,这点心又用冰块镇了,那可谓是寒中之寒。”
说着,将点心呈至陆秉言眼前。
陆秉言伸手,手指碰到那碗身,饶是如今这时节,都觉冰寒刺骨。
“初食时,由于时节的缘故,只会觉得入口沁凉,却不知,这寒气入腹。陆大人和王尚书是男子,自带七分阳气,时而用些凉性食物,不会如何。可王大夫人是女子,女子畏寒,这糕点又是如此的寒凉之物,寒气入体,王大夫人喝了热茶,这一冷一热,王夫人自然无法承受。”
“原来如此,”陆秉言恍然,“如此说来,不过巧合罢了,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必会亲自登门赔罪。”
说着,陆秉言朝王尚书颔首致歉。
话音刚落,却见大夫摇着头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陆秉言闻言,道:“请讲。”
大夫看着那碗薄荷桑菊糕,若有所思道:“薄荷本就是解暑之物,虽说寻常人家也会做些薄荷点心,或是冰镇些薄荷水,却未曾见过,同时将薄荷桑菊两味食材用到一处。就算王大夫人不饮那杯热茶,这如此凉性的东西,怕是也对身子不好吧。”
此话一出,陆秉言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随即扭头问赵管家:“今日负责午膳的,是哪个厨子?”
赵管家想了想,颔首答道:“是宋姨娘早前请来的那位蜀中的厨子。”
“蜀中的厨子?”陆秉言眉头皱起。
赵管家点头,“大夫人过世之后,宋姨娘便找来位蜀中的厨子,说怕大小姐思念大夫人,便让这厨子特意做些大小姐爱吃的东西。”
陆秉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又是宋姨娘?这宋姨娘,究竟掺合进了多少事?
陆观澜在一旁瞧着陆秉言神色间的变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如今终于开始怀疑他那位“素来贤惠”的宋姨娘了?
“把那厨子找来,再把宋姨娘也请过来,”陆秉言冷声吩咐赵管家。
王尚书在一旁看着,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
怎的自家夫人吃错个东西,还能牵扯出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如此看来,今日还得亲眼见一见陆家怎么断这家务事?
正琢磨着,就见陆秉言朝自己拱手道:“王大人,你还是先进屋子陪陪大夫人,我先将此事查个清楚,若真是我陆家的不是,我陆秉言定会给王大人和王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便扭头离开。
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陆观澜道:“跟上”
陆观澜这才懒懒倦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王尚书行了一礼,随即跟着陆秉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