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昭划拉着平板往下移,点开图片。
图上的女子脸被遮住,发丝如瀑布,穿一身简单黑白晚礼服,正举杯和男子饮酒。
商君年一眼认出来,那是岑笑棠。
何文昭只觉周身一冷,偷偷抬眼看商君年,只觉他眼神冷冽,更可怕的是,他一言不发。
这是他盛怒的征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夕阳落了满身,却没有一点暖意。
商君年面无表情转过身:“报道撤掉,给岑笑棠电话,问她在哪儿。”
何文昭立刻躬身:“报道已经于五分钟前全面下架,这版是我本地存稿。”
商君年面色稍霁,问:“哪几家?”
何文昭报出那些小报的名字,商君年道:“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再让我看到此类消息……”
“我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何文昭有些为难,这些年他们和小报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复杂。
商君年四年前就和一众小报结下梁子,如今这小报换了一茬,可那行业里的老人对商君年本人的心思仍然很复杂,心有余悸又虎视眈眈。
就等着捉他小辫子,这世上,总有钱摆不平的事。
何文昭打通电话点开公放,那边岑笑棠语气轻松跟何文昭问好。
听起来毫无紧张感。
何文昭心道不妙,就觉得身旁一冷,回头,商君年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离得她很近。
她把电话往他那边推了推,就听商君年厉声道:“岑笑棠,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找我帮忙,是吗?”
岑笑棠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没料到电话这头突然换了人:“我能解决,不麻烦商总。”
“解决?”商君年嗤笑一声,语气冷得几乎能冻住人,“你的解决就是被人叫小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寒意刺骨。
他商君年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跟这样的污名联系在一起?
商君年压着声音道:“小时候什么都跟我说的,怎么长大了……”
岑笑棠匆忙打断他:“我总要学着一个人熬,不能事事都靠别人。”
她一直在忙。
昨晚一夜没睡,她忙着和辛茹夫妻解释,与户周旋,又和姜醒、程宿商量应对对策。
疲惫压得她喘不过气,连思绪都乱成一团。
她很想听听商君年的声音。
可她不敢。
何文昭打来电话,她欣喜若狂接起来,连声音都透着欢喜。
商君年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出,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腔热意冷下去,她声音疲惫,变得疏离:“商总,我没什么需要麻烦你的。”
“别人?”商君年的声音彻底冷下来,声音低哑。
电话两端陷入了死寂。
商君年就那样撑着桌子,好一会一动不动。
何文昭只觉得空气中的每一秒都变得难熬,像一场无声对峙。
最终,商君年挂断电话。
岑笑棠颓然坐下,也松了口气。
如果这次得到了商君年的安慰,那么,她就会期待下次,下下次。
而她,早就失去他了。
商君年到底还是坐不住,小报上的消息他几乎已经摸清脉络,可他还是想听岑笑棠亲口说。
至于为什么要执着地当面询问,他走到画廊时也没想清楚。
姜醒并不欢迎他,可岑笑棠的状态她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商君年走上二楼,见着正在绘画的岑笑棠。
那人沐浴在光里,墨绿缎带随意扎住的卷发被渡上一层金色,本人无知无觉地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嘴角还勾着一抹满足的,浅浅的笑。
商君年在门口站了许久,奇异地发现自己的疲劳和烦躁都在这样的光景里被抚平,变得尤其平静。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画布上,脚步一顿。
画上的人,阳光帅气,赫然是程宿。
商君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画架,低沉声线打破安静:“在画什么?”
岑笑棠专注于画布,直到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雪松香气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猛地转身,见着站在自己身后面色不虞浑身散发冷漠气息的商君年,惊得急忙站了起来,手中的小号油画刀差点掉下去。
“生日礼物。”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不敢看他。
岑笑棠是极其珍惜时间的人。
14岁那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到底哪个先来。
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和练习上,周围的朋友和亲戚甚至给过钱请岑笑棠绘画,她总是以学艺不精为由拒绝。
商君年眉眼间的冷意几乎凝成实质:“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替身边的人画一副人像。”
岑笑棠被他的语气逼得抬起头,忐忑道:“总有例外。”
商君年轻声笑了:“就这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