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歌独自一人守在灵堂前。

    陆含锦大悲大喜之后,加上这两天操劳府上的各种事情,心神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府中还有个小妹,名叫陆含雪,只有八岁大。

    懵懂年幼的她虽然还不太懂,但也已经知道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昨日虽有管家的阻拦,还是见到躺在了棺材中的镇妖王,当时便哭晕了过去。

    陆玄歌的养母,是镇妖王的结发夫妻。

    前些年在南疆幼海岸,遭遇数头妖王围攻,为防止妖祸扩散,伤及无辜,她选择带着一众将领突围,镇妖王从另一方向援助。

    可惜还是慢了。

    当镇妖王赶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发妻的一块染血甲胄,一众将领尽葬妖腹,尸骨无存。

    他们守护的村落城池,毫发无损。

    自那以后,镇妖王便未曾再娶,也从未纳妾。

    他一生忠烈,无愧于心、无愧于苍生社稷。

    ……

    “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

    “养父之死,不仅仅是为了自证清白,更多的可能还是……为了保全镇妖王府,或许他在那一刻已经意识到了。”

    陆玄歌跪在灵堂前,脑海里却思绪翻腾。

    两世为人,加上前世看了很多杯酒释兵权的故事。

    他很容易理清现如今的情况。

    这就是明牌。

    镇妖王如今在大乾的威势太重了,重到各大世家门阀都为之畏惧、忌惮。

    南疆五十万御妖军,若不镇守在那里,抵御妖兽,一旦进入大乾内部境内,哪个藩王不忌惮?

    这是能轻易动荡朝堂的力量。

    乾皇年迈病重,太子年幼,权相监国。

    为何会在如此关头,将长公主赐婚给他?

    除了表面上做出君臣无隙的表象外,还有一部分缘故,是为了让人看出他对镇妖王的器重和宠爱。

    封无所封。

    连最疼爱的女儿,都赐婚给了镇妖王的养子。

    至于那些勾结敌国的罪证,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会有人递上合适的刀。

    镇妖王若不在朝堂之上自戕,那么镇妖王府可能都保不住。

    因为长公主和陆玄歌的婚事,镇妖王亲自自南疆赶回,毫无设防。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南疆诸多将领,即便知道都城所发生的事情,也将是数天之后了。

    若是爆发叛乱,那便是越发坐实了镇妖王勾结敌国的罪证。

    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一场布好的局,所有人都是上面的棋子

    一切都是为了帮幼帝铺路。

    “好一个帝王心术。”

    陆玄歌眼眸闭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脑海里不断涌现这一世跟随在镇妖王身边的日子。

    他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所有部下将领都爱戴他。

    他同样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妻子死后,照料三个孩子,将他们养大成才。

    自幼便为他们讲述家国社稷、黎民百姓的大义。

    大女儿陆含锦,读圣贤书,立志既往圣、开来学,为江山社稷苍生黎民而学。

    养子陆玄歌,自幼随他在边境征战,北拒蛮夷、南抗妖潮,立下赫赫战功,守护一方百姓安宁,是大乾皇朝最年轻的将领。

    小女儿陆含霜,最受宠爱,偶尔古灵精怪,但善良乖巧,小小年纪便知接济贫苦百姓,并无一丝骄奢之气。

    以镇妖王府的权势地位,府邸本该豪奢大气,但各处却尽显清贫。

    “在乾皇的角度上,他已经给了父亲最尊崇的地位和权势,让他位极人臣,将兵马大权尽数交给了他,他已经赐予了一个臣子,最大的权利,并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了他的养子。”

    “他其实也没错,只是做出了一个很多帝王都会去做的决定。”

    陆玄歌睁开了眼,胸膛剧烈起伏,有一股长长的郁气压在胸口中,无法舒出。

    “只是这世间,怎能如此?又怎能如此?”

    “一个将军的最好归宿,或许是战场,或许是马背,或是老死于床上,但绝不是以死明志、血溅庙堂。”

    他拳头攥紧了松开,眼中有明显的戾气。

    他终究只是陆玄歌,并不是镇妖王,他做不到镇妖王那样坦然赴死。

    他心中有一股不平气。

    突然,一抹刺眼的金光,映入到了陆玄歌的眼前。

    勘破胎中之迷,今日方知我是我。

    路有坎坷,世有不凡,武夫一怒,血溅五步。获得命格:凡俗武夫。

    武之一道,勇猛无畏,一往无前,你拥有能适应一切困境与麻烦的品格。

    遇强则强,你的实力能随着无畏之心获得相应程度增幅。

    他抬眸看去。

    陆玄歌怔住片刻。

    “原来这是我的金手指吗?”

    两世为人,他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金手指的作用。

    “凡俗武夫,无畏之心?”

    “唯心之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只要坚信自身无敌,就能举世无敌手?”

    陆玄歌还不确定,命格里的无畏之心,到底是指的哪方面。

    这个命格的具体作用和能力。

    还需要他后面实验了之后才能确定。

    眼下,还有一个麻烦和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中毒了。

    刚才在动手教训春雅的时候,陆玄歌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体内的内劲真气不顺畅,没有之前那么圆润自如,如臂驱使。

    不过,靠着强健的体魄,他还是能轻易教训春雅。

    随着他现在尝试将真气流转向四肢百骸,那种阻碍感越来越沉,甚至还伴随着一些刺痛之感。

    经脉肺腑中,仿若淤积着大片大片的淤泥一样。

    他运转功法,尝试将之祛除,但那种阻碍感就似跗骨之蛆一样,甚至还粘附在了真气中。

    “昨夜大婚之夜,很多记忆都记不清楚了,即便是喝断片,也不可能这样。”

    “看来是昨夜被人下的毒,这酒不仅会影响我的真气,还会影响我的记忆。”

    陆玄歌回忆着。

    随着脑海里模糊的记忆不断涌现,接触过的身影一一掠过,他很快便锁定了目标,目光顿时一凛。

    合卺酒。

    那杯合卺酒肯定有问题。

    那是唯一离开过他视线的酒,并且由长公主亲自斟倒。

    脑海中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和那位长公主根本就没多余的交流。

    走了基本流程后,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便回到房休息了,根本就没去过婚房。

    他从未对长公主动过手,为何她的尸体上,会有明显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