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娇傻了,连续问了三次,得到了祁山三次不一样的回答,分别是你爹、你父亲、陈远山。
赵勋快步上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城北又有一个姑娘遇害了,不,未遇害,陈远山那狗日的暴露了行踪,一路跑回城南,巡夜武卒将他捉拿了,随身包袱中有粗布与细绳。”
“你胡说!”
陈玉娇气的花枝乱颤:“爹爹决不会是那凶徒。”
祁山:“又不是我说的,人赃并获,都押到府衙了。”
“赵勋!”陈玉娇猛然转过头,慌乱无措:“爹爹定是被冤枉的,你去,你快去,为他洗清罪名还他公道。”
赵勋猛皱眉头,一言不发。
“你快去啊。”
陈玉娇急的不行,一把抓住了赵勋的双手,长长的指甲近乎刺入到赵勋手腕之中。
赵勋沉声问道:“你爹,习武吗?”
“平日里是会打些看不懂的拳法,强健体魄所习。”
赵勋瞳孔猛地一缩:“娶妻了没有?”
陈玉娇触电一般松开了手,声音尖锐:“你什么意思?”
“回答我。”
“娶…娶了。”
“如果陈远山被冤枉的,那么就告诉实话,到底娶没娶!”
陈玉娇死死咬了一下嘴唇:“尚未娶亲,阿爷命人假扮成我娘亲,又对外说她产下我后病故了,爹爹他…算不得娶亲。”
“有其他女人吗?”
“爹爹一心为民,刚正不阿…”
“少废话,有没有女人和一心为民刚正不阿有个屁的关系,我只问你他有没有其他女人?”
“没有。”
“靠。”赵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走,去府衙。”
一路跑出了栈,已是入夜,街面上叫骂连连,事情已经传开了,近乎所有人都涌向府衙。
祁山、孔文、陈玉娇三人,追着赵勋狂奔。
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了赵勋的意料。
越是城中心的府衙,越是人满为患,仿佛满城的怒火都被点燃了,哪里都是叫骂声,哪里都是愤恨的面容。
赵勋不断的推开阻挡在前面的人群,面色阴沉至极,脑中不断回想着与陈远山所接触的点点滴滴。
出身陈家,自幼苦读四书五经,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入京科考,明明可以做京官儿,非要当监察使…
当了监察使,见人就干,和疯狗一样,得罪了无数人…
下放到了琼南道,疯狗加强PLUS,连当地知府都揍…
为了保护南关大帅张问苍唯一血脉,甘愿终身不娶…
见到苦主时,那关切的面容,那近乎感同身受的痛苦…
得知有了进展后舒展的眉头,绽放的笑容…
赵勋艰难前行着,心中愈发动摇。
是他?
不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好多事都解释清楚了。
可真的是他的话,反而更多的事解释不清。
如果不是他的话,为什么会被官府武卒抓到?
从本心上讲,赵勋不愿相信陈远山是凶徒。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世道最令人看不穿的,不正是人心吗。
好不容易来到府衙外,赵勋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无法自由进退。
折冲府骑卒大声吼着。
手拿水火棍的武卒与衙役。
数不胜数的百姓,用最恶毒诅咒辱骂着琼南道监察副使陈远山!
满身汗液的陈玉娇面色苍白,高耸的胸膛紧紧贴在赵勋身后。
自幼锦衣玉食的她,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人挤着人,仿佛潮水一般,每一张面孔都是无比的狰狞,口中所叫骂之人正是她最敬爱的人陈远山。
“赵二郎,赵二郎,爹爹他…”
本就一路跑动,又惶恐至极,陈玉娇娇躯颤抖不已。
宽厚的手掌握住了陈玉娇的手,赵勋转过身:“接下来听我说,按照我说的做。”
“可我爹爹…”
“闭嘴,听我说!”
赵勋突然伸手将陈玉娇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随即艰难的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土,不有分数的涂抹在了她的脸上。
祁山也被挤的够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到赵勋身边。
孔文就比较厉害了,这家伙和双腿生根似的,面不红气不喘,任由别人无意间撞了他也巍峨不动,见到民意汹涌,还应景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喊几声“打死陈远山”,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陈玉娇终究还是女人,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听我说,这事肯定不对,官员被抓,官府第一反应应该是将事情先压下来,搞清楚具体细节之后才会公开,而不是事发不到半个时辰就闹的满城皆知。”
赵勋又用脏兮兮的手在陈玉娇脸上糊了一把:“我要进去,进入府衙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你不能跟我进来,非但不能跟进来,还不能暴露你的身份,除非你想被数以百计千计的百姓活活打死。”
陈玉娇闻言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到了极致。
“山山。”
祁山连推带踹,堪堪来到赵勋旁边:“小…小的,小的在。”
“寸步不离,保护好她。”
不等祁山吭声,赵勋突然大吼道:“都滚开,老子要冲进去捅死陈远山那狗日的,刀子不长眼,伤到其他人别怪老子,老子要大开杀戒,呀呀呀呀!”
附近百姓无不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让开身,赵勋找准机会,左突右冲,终于跑到了衙署外。
祁山根本没反应过来,等想跟过去的时候赵勋已经冲进了人群之中,无奈之下只好看住陈玉娇。
还是孔文机灵,赵勋在前他在后,寸步不离。
倒不是他想保护赵勋,而是他想看热闹,近距离跟着进衙署看热闹。
前有骑卒拦路,赵勋从怀里拿出“厲”字腰牌:“学政学官,让开!”
骑卒见到赵勋身穿儒袍又拿腰牌,并未生疑,调转马头让开了路,任由赵勋与孔文一前一后进了衙门。
红墙高院,衙役数排,如临大敌。
黑衣武卒组成人墙,堵住府衙大门。
赵勋高举腰牌,衙役、武卒纷纷让开。
刚踏进衙署,赵勋瞳孔猛地一缩。
他见到陈远山了,那个原本穿着打着补丁儒袍,行事莽撞的陈远山,被反绑着双手,就跪在正堂之外,嘴巴还被堵住了,两个衙役用水火棍死死摁住他。
陈远山,一道监察副使竟被如此对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铁证如山!
公堂之外十余人,除了一众衙役外,还有几个穿着华服或是儒袍的公子哥,唯一穿着官袍的,正是正四品官员桐城知府李忠言。
所有人都站在李忠言身侧,只有一人站在陈远山身旁,勃然大怒的琼南道大学官厉沧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