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鹭与妈妈刚吃完饭,猛地门被踢开了,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江晴鹭看着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眉窄鼻尖,嘴唇削薄,长得倒也周正,可给人一种薄情寡恩的感觉。

    狭长的眼睛冒着血丝,眸光浑浊,一看就是经常赌博熬夜的结果。手指间泛黄,衣服上沾着酒气,平时肯定烟酒不离。

    难道这就是她的亲爸章来运?可不知为何,她内心没有一丝激动,只感到很陌生,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抗拒。

    章来运看着她,竟也是出奇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连激动欣喜都没有。

    江晴鹭心想,毕竟也没有感情,男人可能更冷静一些。

    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的区别吧,母亲历经了十月怀胎、骨开十指的艰辛,父亲不过享受了一次欢愉。

    林清婉明显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

    章来运含糊地吼叫,“这才到饭点,我上哪吃了?”

    林清婉便说,“锅里没饭了,我去给你煮面条。”

    林清婉走进厨房去了,章来运定定地看着江晴鹭,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换来换去的,有什么区别呢?”

    江晴鹭感觉内心发毛,莫非他更喜欢江雨鹃,毕竟江雨鹃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章来运的眼睛一直在屋里打转,他先去翻了翻那堆礼物,可能见没有烟酒,满脸不悦。

    然后进了卧室,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最后他就出来了,往门外走去。

    林清婉端着面条出来,看着他问,“你怎么又走了?”

    章来运说,“工地上的事要紧,不吃了。”

    林清婉放下碗,感觉很蹊跷,朝里屋望了一眼,见柜子门开了,惊叫一声,“你是不是拿了小鹭给我的钱?”

    章来运做贼心虚,立刻拔腿往屋外跑。

    林清婉扑过去拖住他,“这钱你不能拿,就要春耕了,拿着买化肥种子的,你又想去外面花天酒地是不是?”

    章来运恼羞成怒,“谁花天酒地了?我包了工程,需要先垫点资,等赚了还你。”

    他用力地甩开林清婉,林清婉单薄的身子一下子被甩开,撞在了门杴上。

    “妈!”江晴鹭赶紧过去扶起母亲。

    这乱糟糟的家庭关系,让她一时都没回过神来,所以反应慢了半拍。

    那边章来运拿着钞票夺门而出,章老太站在柱子后偷笑,不给我,就让你们看看厉害!

    江晴鹭追出去,章来运已走到了村口马路边,一个女人从草丛中奔出来,“到手了吗?”

    章来运将钱塞到她手中,“给你,明天就去百货大楼,想买什么随便花。”

    女人眉开眼笑,“章哥你真好,我一定会给你生个儿子的。”

    江晴鹭看呆了,这男人不仅抢了妈妈的钱,还给了其它女人?

    眼看这对奸夫淫妇要离去,江晴鹭飞步冲上去,抓住那女人。

    “啪——啪——”江晴鹭抬手狠扇了女人两耳光,将钱从她手中夺过来。

    那女人也惊呆了,没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有这么大胆子敢打人。

    她捂着脸,看着章来运,“这就是那个新认的丫头,如此粗鄙无礼,你不快教训她?”

    章来运也是又急又怒,反手就来打江晴鹭,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挑战他的权威,母女俩一个德性。

    江晴鹭一闪身就避开了,顺势踢了他一脚,“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她原本就身体强健,前世为了对付偷猪贼,学了几招防身术,章来运的身子被酒色掏空,虽然是一个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江晴鹭冷冷地看着这对狗男女,“识相点,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章来运已经听他老娘说,江晴鹭嫁到了部队大院,当下面露怵色。

    眼珠一转,算了,她又不是天天住在村里,等回头再找林清婉算这笔账。

    于是,章来运就带着那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章老太见江晴鹭追回了钱,气得跺足,见到江晴鹭的目光扫过来,又缩回屋中去了。

    江晴鹭走进屋,愣愣地看着妈妈,林清婉的表情却一片淡然,好像习以为常了。

    她咬紧牙关问,“那个女人是谁?”

    林清婉说,“小鹭,你别问这么多,既然一家人也见过面了,你回城,过自己的生活去吧。”

    江晴鹭抓住妈妈的手,痛心地说,“我怎么能不过问?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回去?”

    林清婉叹息一声,“那是一个姓姜的寡妇,当年我生下你后,一直没有再怀上,他就在外面勾搭上了那个女人,同居在一起,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什么,连儿子都生了?”江晴鹭气得胸口要爆炸了。

    刚才真的是手下留情了,原以为那男人只是生性冷漠,原来早已丧尽天良。

    “嗯,不过那儿子后来走失了,他就将怒气全发到我身上,以为是我诅咒的,还有你奶奶,也更加憎恶我。”

    林清婉依然语气平静,也许心早已死,眼泪也早流干了。

    江晴鹭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林清婉酸涩一笑,“离婚又怎么样?我早已对婚姻死心了,反正他不回家,我就当他死了,一心一意带着小鹃,只是小鹃也对我冷漠,让我有些心痛。”

    江晴鹭内心一片哀然,都是时代造成的悲剧,要不然以妈妈的才情,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人?

    那个老太婆,不管教儿子,不骂外面的小三,反倒骂妈妈,还不是看她没有娘家,在村里孤苦无依。

    一个凶恶的婆婆,一个出轨的丈夫,一个冷漠的女儿,她这一生过得多么窒息。

    江晴鹭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将妈妈接到城里,救她出苦海,与这家人划清界线。

    只是这样重大的事,她必须得先与沈家商量。

    江晴鹭将钱放到母亲手中,“妈,你将钱收好,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回来看你的。”

    林清婉说,“你早点回去吧,天黑就不安全了,不要管妈妈,我已经习惯了。”

    江晴鹭骑上单车离开,林清婉站在那棵槐树下,看着女儿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山坳处。

    回城的路上,江晴鹭的心一片茫然。

    沈家人得知妈妈是乡下人,会不会嫌弃她,觉得是个累赘?

    毕竟自己进门才三天,跟沈渡舟并无感情,连结婚证都还没有办,他没有义务帮她养妈妈。

    可是不带妈妈回沈家,将她安置到哪里呢?租房生活都需要钱。

    以前她在江家没攒一分私房钱,在陆家也是无偿付出,身上并无存款。那一万元存款是沈家给的,他们随时会过问的。

    江晴鹭脑子乱纷纷,磨磨蹭蹭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军区大院。

    走进屋的时候,方凤莲已经做好了晚餐,一家人坐在桌边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