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高峰时间段,麦德龙门口的路段被堵得水泄不通。
车辆、人流停滞在原地,喇叭声此起彼伏,焦急的司机们不停地按着喇叭,试图在拥挤的车流中寻找一丝前进的可能。
方照影和张宁李娜夫妻两人在车辆间的缝隙中穿梭,拎着大包小包,走过斑马线。
马路对面,就是平港市金山卫生中等专业学校。
“我就说吧~让你把车停在卫校门口是明智的,否则堵车都得堵半个小时。”李娜一面打开车后备箱,一面说:“走吧,我们把东西放一放,开车去卫校后门那家老妈烧烤店吃饭,我看大众点评还不错。”
“还是我老婆最会安排行程~”说完,张宁当着方照影的面,朝着李娜的脸颊“吧唧”嘬了一口。
方照影浑身如游丝般抖了一下,口吻倒是还算平静,“你们这么腻歪,我有点不习惯了。”
李娜推开张宁,轻咳了一声,“我已经两三天没骂他了,也有点不习惯了。”
张宁被李娜推开了一臂距离,又黏黏糊糊地缠了上来,圈着她的手腕说:“我又没犯错,骂我干什么?”
两人去年才结婚,正是新婚甜蜜期。
方照影见怪不怪地撇开了脑袋,“我来开车,你们上车腻歪吧。”
话音刚落,三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打断。
方照影摸了摸口袋,“不是我的电话,张宁,是不是你的?”
李娜问:“怎么来电话了?有警情吗?”
“警情”两个字如同一道电流穿过神经,张宁迅速从李娜肩窝里抬起头来,骂骂咧咧道:“靠,我都下班了,怎么还来电话!”
李娜轻轻拍了拍张宁的手背,示意他接电话。
张宁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第二中队队长樊家鸣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键,转瞬间换了个狗腿般的口吻:“喂?樊队~”
电话那头传来了樊家鸣急促而严肃的声音:“张宁,紧急任务,立刻归队!”
“什么情况?”
“有命案。”
“可是......今晚不是有人值班吗?我还在陪老婆呢,樊队~”张宁还想垂死挣扎,毕竟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帮领导加急整理卷宗,不想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间。
樊家鸣的命令不可置疑:“快回来,江涛不在,重案中队人手不足,需要我们顶上。”
“好吧。”张宁败下阵来,“不过我现在还在金山卫校附近,赶回市局有点远,樊队你要不直接发个案发地址给我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秒,“行,那你就待在原地别动,等我们过来。”
“啊?什么意思?”
“案发现场就在金山卫校,三号教学楼解刨课程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池子里发现了一具新鲜尸体,金山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了,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去参观参观。”
张宁:“......”
电话挂断之后,张宁若丧考妣,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就被方照影截了话头。
“走吧,我们去现场‘参观参观’。”
李娜追上方照影的脚步,声音跟了上来,“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
三号教学楼的解刨课程实验室已经被金山派出所的民警封锁。
实验室内,灯光昏暗,闪光灯不时亮起、快门声频繁响动,来往取证的民警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是市局刑侦大队的侦查员,来协助现场勘察。”
张宁向外面看守的民警快速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就要向掀开的隔离带往里走。
不料那民警却伸手拦住了他,嘴角抽了一下,严肃道:“这位同志,你的老婆很可爱,但是我没看清证件,没法让你进去。”
张宁愣了一下,低头看,发现自己把证件拿反了,直接向对方出示了李娜嘟嘴鬼脸的大头贴照片。
方照影不顾上等张宁反应过来,径自穿上鞋套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内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方照影偏了偏头,经过了一个升降钩装置,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排可移动的铁轨柜,视线简单一扫,只见柜子里安放着十几具实验捐献的大体老师。
再往前走,福尔马林池子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愈发浓烈,脚步一顿,她的目光很快被池子里的尸体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青年男性的尸体,全身衣物被脱了个精光,苍白的皮肤透露出一种不自然的光泽,像是有一层薄冰覆盖在表面。
尸体的嘴唇被外科缝线死死封住,四肢和脖子被栓上了麻绳,绳子下面各挂着一袋重物。
死者的四肢在福尔马林的浸泡下显得异常僵硬,无力地伸展开来,姿态扭曲而诡异,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沈岸及其助理正站在池子边上,听见脚步声,他回头愣了一下,便看见方照影走了过来,“方照影?你什么时候回平港的?”
方照影一时没有回应,她的瞳仁紧缩,死死盯着池子里的男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脸上的肌肉也腾然紧绷起来。
沈岸慢了一拍,大梦初醒般的问:“怎么?这个死者,你也认识吗?”
好巧不巧,方照影和沈岸同时出过两次现场,一次是两年前的九里河浮尸案,还有就是这一次。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案情,却有一个共同点——
死者,都是方照影认识的人。
下一秒,方照影浑身的血液在毛孔里翻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认识,死者叫吴杰。”
......
“死者立毛肌收缩呈鸡皮状,尸斑呈淡红色,腐烂程度严重。”
“所以死者是冻死的吗?”
“初检还不能咬定是冻死的。一般冻死的尸体放在室温过夜解冻后会呈现暗红色,而这具尸体的情况很奇怪......”
此时,沈岸已经将吴杰的尸体搬到了实验台上,方照影虽然戴着口罩和防护镜,却还是被空气里弥漫的高浓度福尔马林刺痛了双眼——
只见尸体的脖颈处出现了异常大片状红斑,“这是过敏反应吗?”
“对,可能是死者接触了某种刺激性物质,或是未知的化学物质。”
沈岸带着手套掰动尸体的脖颈,“死者脖子上有多处血痕和破损,从角度和划痕走向来看,初步判断是死者自行抓挠所致。”
方照影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吴杰的双手手指微微弯曲,青紫的指甲表面因长时间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而呈现出淡淡的黄色,指尖边缘有些许脱落,指缝里依稀能看出一些皮肉组织。
“甲床轻度发绀,说明他死前受到了寒冷、缺氧等刺激。”
沈岸检查完死者正面表皮的大致情况,顺便朝着方照影使唤道:“搭把手,帮我把尸体翻个面。”
方照影带上手套,指尖按住了尸体的腹部,“这下面怎么不检查?”
沈岸扫了她一眼,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尸体的下部位仔细观察,“这有什么好看的?生殖器被切除,目测他在切除之前也不是很大。”
旁边新来的法医助手是个00后的实习生妹子,听见两人的对话,冷不丁地矜持着掩口笑了一声。
沈岸视线快速扫过妹子,没有多余的话,“尊重死者。”
“是,沈哥。”妹子忙慌收住笑,把头埋进本子里记录。
方照影的手移了个位,正准备去翻尸体,却见尸体腹部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血点。
虽然伤口已经被福尔马林处理得不再渗血,但那凹凸不平的边缘和周围肿起的淤青形状都跟针孔注射的痕迹十分吻合。
“等等,沈哥,你来看下这个地方。”
沈岸俯身凑近,观察了半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抽回手,肃然冷声道:“赶紧打电话通知市局!”
“刑侦大队已经在路上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
“不是刑侦大队,我说的是——禁毒大队!”沈岸面色僵硬,强调道:“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死者是氯胺酮中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