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有听见琼枝说到“秋千架”,心念闪动,立刻想起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少女,头上戴着花环……难不成,那位姑娘竟是……英茹?
“大家虽然心照不宣,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可这段感情已经枯朽了,我们都清楚得很。原本我想,这事不过就此算了,只当没有这缘分。可那日偏叫我撞见,师傅与她那不成器的夫君议论苑主之选,那人说,我的真身三醉芙蓉生性阴毒,虽潜心炼化,却始终难堪大任,师傅便心属小师妹,想要将苑主之位传给她。小师妹她年资尚浅,如何服众?师傅她实在糊涂,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叫长春苑落入无能之辈的手中。”
月破冷笑:“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己私欲,又何必说的如此伟大?”
“你错了,”琼枝面无血色,“你们可知,为了长春苑,为了刘秋涯,我牺牲了多少?”琼枝手臂上徒然青筋暴起,眼神里似乎灼烧着火光。
“其实那男人没有说错,我们三醉芙蓉,生长在极阴寒之地,体内有至阴之气,本来最适合修习的其实是魔界之道,而非修仙之道,我们族人世代投靠魔族,唯独到了我这一代,竟然生出仙根,魔族便命我拜师老苑主,伺机取而代之。”
“可这仙法修炼的久了,便也不想回去了,20年前魔族放出妖龙作乱,本想借机颠覆整个修仙道,你们可知为何长春苑能全身而退?只因我不想对师傅出手,不想成为秋涯眼中的妖魔,我曾经,真的想与你们一道好好生活……”琼枝仰面,她的泪水自眼中流出来,有些是绿色的,有些是红色的。
“我不惜与魔道决裂,你们可知要承受多大的代价?他们逼我蜕去魔骨,那是钻心刮骨之痛啊……三醉芙蓉本是三头花,我呢,现在唯有一头花冠保留齐全,可不曾想,这一切换来的竟是背叛!”
“既然往日情分已尽,我唯有向魔族献计投诚,借他们之力帮我坐上苑主之位,除掉挡路的人……”
英茹缓缓开口道:”20年前便是你与魔族联手,由魔族假意作乱,你再扮作刘秋涯的模样……杀了我们。”
“三醉芙蓉,于阳光下可变七彩之色,修成人形后,最擅长幻形之术,你变作刘秋涯的模样假意去前线支援,月破和英茹自然对你不做防备,想要杀掉她们实在易如反掌……不过,也许你从不认为我是你的威胁,所以并未杀了我……不,你留下我,不过是怕我们都死了唯独你活着,便不免有人怀疑。”蕊宫仙使说道。
琼枝忽然大笑起来,“这不过是给你们的惊喜,被自己最心爱的人一剑刺入胸膛,这滋味实在叫人刻骨铭心吧。我就是要让你们尝尝这苦楚,爱一个人总是要经历心痛的。”琼枝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她乌黑的长发四散飘扬起来。
“月破,我今天见到你,心里实在宽慰,含恨而终,心中带着无数不解、怨怼,就这么香消玉殒,便是我为你们专门安排的死法。”琼枝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们临死前,拽着我的衣角,满脸泪痕的模样,我得不到的爱,你们也别想得到……只不过,小师妹你,为何竟没有死成?”
“一万朵英茹花中,大概会有一朵有两颗花心,那日我也以为自己气绝了,不曾想昏睡半日又活了过来,赶回长春苑时,你已经是新任苑主了。”英茹道。
察觉琼枝神态有异,蕊宫仙使出手解了月破和英茹的飞花令。
“今日我既对着你们说出这些事,便没想过让你们活着走出长春苑。”琼枝的身体开始起了变化,她光洁无瑕的肌肤上突然生出粗糙的荆棘,她的头发散落开来成为藤蔓,她的脸上浮现出红色的斑纹——她变成了真正的魔。
“快,趁她还没有全然成魔。”蕊宫仙使此话一出,月破和英茹强打精神,三人各占一边,将妖力合于一处,勉强制衡住琼枝。琼枝入魔后力量陡增,倏然之间,她将自己的藤蔓与根茎缠绕在月破、花戎、英茹身上,猝不及防之下,这茎脉都起了火,花草属木,最忌火,月破、英茹和蕊宫仙使不堪煎熬,而她自己也会因为有所损耗,这一招岂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细细看去,琼枝却似乎并未受伤,元无有心中不解,难道修炼魔功便可不受五行的困囿了吗?
江小楼见状也加入战局,他纵身一跃便化身一把耀着红光的剑,纵横穿梭之下,顷刻之间,便将那束缚住英茹等人的藤蔓尽数切断。
见自己的招式起了效果,江小楼开心得很,向前翻了一个跟头,一时之间便好像有千万柄剑一齐向琼枝冲过去,这一式“飞火流星”不仅有剑的功力,亦有火的功效。
琼枝力战英茹、月破、花戎之后本就力竭,此刻已如强弩之末,她飘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元无有于心不忍,正要去接住她,却见她忽然笑得诡异,用两指轻轻点在他的后颈处。元无有当下忽然感到周身麻痹,运气不畅,一脚腾空,跌倒在地上。
“公子!”吕并柏跑过去扶起元无有。
琼枝笑道:“相公,我早告诉过你,琼丹不可多食。”
元无有冷汗涔涔,运气之下,发觉自身周身气血凝滞,难道是因为之前每日服食的琼丹?可那可是自他入苑后便服用的药,难道从那时起,琼枝就已经起了杀意?
为何?
比琼丹之毒更叫人郁结难舒的,是人心之毒。
“你竟从初见那日开始便存了害我之心,”元无有错愕不能自已,“你分明那样爱刘秋涯……”说到此处,元无有忽而顿住——
“她真的爱刘秋涯吗”
琼枝见元无有席地而坐,运功逼毒,便不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又接连向他射出飞花。元无有此刻动不得分毫,若想避开是绝无可能的。
“她果真……想要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