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水开始左支右绌，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剑痕，好在都不是很深的伤口，那些绛衣派弟子虽不看往日情面，却也忌惮凌素水那个失了踪、保不齐哪天也许会回来的师傅，也忌惮着传闻中凌素水不为人知的身世。
是以，没有人敢对着她下杀手。
凌素水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不惜以身体挡在元无有身前，却不知自己还能挨过多久。
“凌儿……”元无有好像连睁开眼睛都困难，但他应该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当凌素水已经渐渐没了力气，还依然用剑强撑着身子，半跪在他身前时，他清楚的听见凌素水大口大口的喘气，从没见过凌素水如此狼狈。
在他眼里，凌素水始终是那个俏皮的小姐模样，今日，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好像也没法互相嘲笑了。
可是他不想凌素水也死在这里，尤其是为了他而死。
就在凌素水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红，有人在身前为她挡下了一击。
只是看着背影，可又再熟悉不过，凌素水的眼睛起了一层雾气，方才以一当十她心中没有生出半分委屈，此刻她却有些想哭。
江小楼一连几个快招打退一众弟子，回过身来扶起凌素水和元无有，眼框泛红，急切道：”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多久阿，怎么就成了这样……你们真是……“
明明是埋怨的话，凌素水却感到心里有无限暖意，她没有想过江小楼会去而复返。
江小楼从腰间解下那柄剑，郑重递给凌素水：”小姐，这柄剑，还给你。“
”你……没有毁了它？“
江小楼摇摇头：”前世我为了这把剑舍了性命，大概我有权力毁了它，可是我下不了手……不只是因为这柄剑对云水一族意义重大，还因为，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守护你们不只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选择……所以，我们的契约还在。“
“你看，”江小楼捉起凌素水的手，二人掌心相抵，便有蓝色火焰一般的光晕自掌心升起。
“我感应到你有危险，就来了，”江小楼笑了笑，明媚的眼光还是那么好看，“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怕是应付不了吧。”
江小楼偏头看了看元无有的情形，摇了摇头。
“你说，守护我‘们’，难道……你也要守护元无有吗？”凌素水问。
江小楼点头：“不错，他是倾城十六式的传人，所以我也必须守护他。”
他一面检查元无有的伤势，一面忍不住问候绛衣派的祖宗，“他们下手也太狠了，他……他伤得太重了……”
江小楼看着眼前这两个平日意气风发，现在连半条命都不剩的人，心疼不已：“在这儿别动，我来应付他们。”
另一边，顾轩竹对战白沅，百招之后，对方落于下风。
白沅自知没有胜算，所以从一开始只是想为颦儿逃跑争取时间而已。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颦儿竟然没有逃。
白沅心中诧异，几天来的相处，从颦儿的举止话语中，他不难看出眼前的小女孩与他自幼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已经判若两人。
所以，他从来没有奢望，颦儿会念着他的情，更没有想到，她在这种关头，居然没有跑。
顾轩竹看准白沅的一处空隙，闪身一手揽起颦儿，几个点步便回到了天刑台，白沅也紧随其后。
到了天刑台，顾轩竹见到江小楼以一敌众，凌素水与元无有瘫坐一处，随即捏诀困住颦儿，奔到二人近前。
只看到元无有的发髻散落，他缓缓抬起头，好像在告诉大家他还没有死，只是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那不像是血丝充满的眼睛，那反倒像是与生俱来的赤瞳。
不错，这双瞳仁与白狼羡君的一模一样。
凌素水看出了元无有的异样，她转头看向顾轩竹，听他轻声道：“天雷击溃了索灵咒，元无有在妖化……”
顾轩竹把凌素水扶起来，只见元无有的身体开始起了变化。
他的衣服本就破了，被硕大的身形撑开，元无有感到自己的五感似乎不需要通灵之术，便已经达到了极度通达的状态。
他原本已经几近失去知觉的四肢也变得十分有力，他甚至可以摸索着站起来，之所以是摸索，是因为他好像还不太熟悉这副躯壳。
元无有从倒在地上几近断气，到此刻好端端的站起来，在场之人都觉难以置信。
那些天雷造成的伤痛，此刻感觉只是皮外伤，不及内里。
元无有抬起双手，这双手手指修长，指甲似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无尽的力量。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原来这就是……妖的力量。”
无虚子见到元无有化妖后法力大进，忍不住心中打鼓，嘴上却不饶：”你们看，这便是半妖，我、我方才所言非虚。“
元无有显然听见这话，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眼神深深压着。
元无有走出天刑台，凌素水凑上前焦急道：”怎么样，元无有，你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却见元无有停在当下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用眼神余光瞥了一眼凌素水，就像不认识她。
”洞长……洞长……“
元无有在紫溪洞诸妖一声声”洞长”的声音里，在众人热望的眼神里，似乎在找什么。
很快，他看到藏在一众绛衣派弟子中的无虚子。
元无有双眼失焦片刻，变为竖瞳，无虚子忽然惨叫一声，便好像失了魂一样，飞身来到天刑台。
“说你该说的。”元无有声音低哑。
无虚子本不想答话，奈何好似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他，他虽表情极不情愿，口中却磕磕绊绊道：“天刑、天刑已过，元无有并、并非魔道歹妖……”
元无有似乎对他说的话不甚满意，一脚踏上无虚子的后脖颈处，无虚子吃不得这力道，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在一众紫霞殿弟子面前，颜面尽失。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元无有，凌素水想起另一个人，他想起栖霞山混战之日，失了心智的貘离天，这联想让她立刻警惕起来，拽了拽顾轩竹的袖子：“元无有不对劲。”
“我知道。”顾轩竹快速说出三个字，他当然知道从人变成妖是什么滋味，他也知道初为妖时，放大十数倍的力量在体内流窜，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兴奋。
一旦有了这力量，人的心神若想岿然不动是不可能的，就算元无有意志再坚定，也抵不过力量的诱惑，没有人会抗拒变强。
“元无有，控制妖力，别让他控制了你。”顾轩竹贴近元无有身侧提醒道。
元无有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稍停片刻，冷冷道：“紫霞殿生养的都是如此败类，这地方不该留着。”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元无有一个漂亮的闪身飞到紫霞殿前门，起身下落之际，安置在前门正中间写着“紫霞殿”三个端方大字、闪着熠熠紫光的匾额就这么被他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