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脸上的表情，好像很难过。
龙来来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说了小孩也听不懂。
小孩只无措了一会儿，并未放弃此前的想法。她从灶旁搬来个很有年代感的小木墩，示意龙来来坐下，又把背回来的小草莓倒进刚拿出来的大碗，总共大半碗草莓，都塞到龙来来怀里。
龙来来看小孩忙来忙去，她知道小孩做这些的心思，但她必定无法满足小孩的愿望。
她目光追着小孩的身影，坐着捧个大碗发愣。自己在干嘛，物资没去找，猫的影子也没见着。她竟然跑到个半大小孩的家做来了。
小孩自觉把她安排好了，就往池塘边去。
龙来来注意到池塘边有一大块陈旧褐色的雨布，盖着一大堆东西。
小孩掀开雨布的一角，从里面拿出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皮桶，一个长把网兜，一双厚实的上面很多划痕的长手套。
小孩戴上手套，拿着铁桶和网兜，很利落地走到池塘边沿的一块大石板上。
龙来来想让小孩别去，想说小心点，但她没有立场。小孩看来动作利落，似乎这样无数遍了，她不应该干涉小孩的生活方式。小孩能在这里生存那么久，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龙来来忍着没出声。这里是末世副本，不是现代社会，难道她能揪着小孩的手命令她远离池塘？还是能管小孩的以后？
龙来来站起身，把装着草莓的大碗放到小木墩上，向池塘走了几步。如果小孩滑倒，这么近才能赶得及救援。
小孩动作非常轻，慢慢地，用铁桶打了小半桶水，提到离池塘边沿稍远的一块石板上。然后回到池塘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不动弹的小虫，像蚂蚱，又有点像青虫。没等龙来来细看，小孩深吸一口气，把小虫丢到池塘里。刹那间像是搅乱了一池水，水面涌动出层层波澜。
池塘里，密密麻麻杂乱混浊的很多东西浮出水面。龙来来瞪大眼睛，走近两步，看到的景象叫她深吸一口气。
无数的白骨、断头丧尸纠缠着在池塘里翻滚，看不清的鱼在其间疯狂游动，这片鱼塘里，大概三分之二都是尸骨和丧尸。只是放进一只小虫，这方池塘就仿若苏醒的地狱。
小孩看准一处，网兜下水一抄，马上举着网兜往岸边跑了几步，网兜里一条巴掌大的鱼狂躁地扑腾，小孩把网兜盖到地上，左手左脚并用将网兜固定，抓起一块大石头就往鱼头上砸，小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咬着牙，唇抿得很紧，手挥得飞快一下也不敢停，对准鱼头哐哐猛砸。那条鱼像疯了似的，被砸了不知多少次，仍使劲跳起来隔着网想咬小孩的手，尖利密集的鱼齿在厚实的手套上撕出几道新的划痕。
小孩费了吃奶的劲儿砸了几十下后，鱼终于不动了，小孩放下石头，注意到龙来来的视线，赶紧偏头对着龙来来露出一个甜笑。
龙来来头皮都麻了，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小孩把不动了的鱼放到铁桶里，拿着网兜再次到池塘边沿，对翻涌着的可怖的白骨尸群视若无睹，精准迅速地又捞出一条疯狂扑腾的鱼，很专业很靠谱的样子。
小孩再次咬牙专心使劲，哐哐砸鱼。
龙来来不能再看，背过身子擦汹涌的泪水。
有点喘不来气。
她不应该接触，也不应该认识末日世界里的谁。心疼却无能为力，这种情绪她受不了。
小孩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叫人难过的事。
她从雨布下拿出菜刀，挽起衣袖，手臂上长长的几道旧疤，在小孩晒得黑不溜秋的皮肤上是不同的颜色。
小孩熟练地剖开这两条鱼的肚子，掏出鱼内脏很用力地扔到池塘里，引起池塘内的鱼群激烈争夺。
小孩用铁桶里的水清洗了鱼肉、刀和手，处理鱼的石板也很细心地冲了一下。
小孩做好这些，走到灶旁，掀开锅盖，给龙来来看锅里，锅里有小半锅的水，和池塘水比起来，锅里的水算是清澈干净。又指了指很远的一处地方，说了句什么。龙来来记得从那边走过来时，那个方向有个小水洼。这锅里干净的水显然不是池塘里混浊腥臭的水。
她该夸小孩挺讲究的吗？
雨布下的东西挺多，小孩抱出一小捆柴，一大把干草，小半盒火柴。
小孩干活很利索，火生得很快。水热后，小孩把两条鱼放进去，小心地倒了一点盐到锅里。没有油。
锅里在煮着，小孩收拾东西，将刀、铁桶、火柴、盐这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好放回雨布里去。
池塘已经恢复平静。
龙来来忘不了池塘里刚才的景象，很想吐。可她不想让小孩察觉她对这鱼的嫌弃。
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小孩明白，她不可能吃这份鱼汤。
龙来来纠结了很久，没能拒绝小孩热情的投喂。她端起大碗的鱼汤，面无表情。
这就要说说她的空间应用技巧了。还有，她坐下来比小孩高。
龙来来低头，用碗将脸挡住，能看出来她的嘴巴动了，实际唇没沾到碗。她右手拿筷，伸到碗内的左手拇指微动，鱼汤一点点减少，鱼肉也一点点减少。
最后，碗里只剩下鱼骨。
龙来来假装打了个嗝，好像吃得很饱的样子。
小孩很高兴，笑得很满意。她觉得自己能把小姐姐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