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际酒店的顶层一直都留有傅婳的套房。

    和裴闻渡的总统套房只隔了一个拐角的距离。

    也正因为距离的近,再加上酒店所有人都忙着周劭的订婚宴,昨晚她才能明目张胆的穿着性感火辣睡衣去找裴闻渡。

    回到套房,傅婳从门内反锁了房门,径直向浴室走去。

    昨晚的意识昏昏沉沉,男人应当是帮她清洗过,可她仍觉得难受,脱了衣服准备重新冲洗。

    浴室里有一面镶在墙上的镜子,傅婳静静的盯着雪色肌肤上的咬痕,潋滟的眉目染上厌恶与烦躁。

    那人属狗的不成,咬人咬那么狠?

    使劲揉了揉,痕迹反而更加明显了。

    傅婳彻底放弃,打开浴缸的水,放满后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缓缓带走一整晚的疲倦与酸痛。

    可带不走傅婳内心的伤痛与恨意。

    她的记忆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

    “据悉,周乔两家联姻是港城最引人瞩目……”

    电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主持人清晰、有力的话戛然而止。

    是周劭拿着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傅婳面无表情的盯着黑屏的电视机,蜷缩在沙发上的身体无声的抗拒着身后的人。

    “别碰我!”

    在周劭的手快要碰到傅婳的那一刻,傅婳眼中难掩厌恶,赤脚踩在地板上就往外跑。

    却又一双大掌比她更快,直接将她捞回了怀里。

    声音蕴藏着低敛的怒意:“傅婳,你闹什么?”

    闹?他居然觉得是她在闹?

    傅婳冷笑,那种被背叛的绝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愤怒的质问:“周劭,要不是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准备订婚的消息,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居然瞒着她订婚。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瞧瞧,真讽刺啊。

    他们交往了三年,她以为他爱她,可他却只把她当作私下里养的金丝雀儿,是闲暇时逗弄玩乐的宠物。

    “周劭,既然你要订婚,那放我走。”

    傅家竭力克制住情绪,可对面的男人却倏地笑了。

    周劭此刻气血翻涌,他捏住傅婳的下颚,笑她不知好歹,声色狠厉:“婳婳,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离开我,谁还敢要你?”

    “谁敢要你?”

    听听这话多讽刺。

    傅婳都不敢想象这句话是从她最爱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不过周劭说的也没错。

    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的确没人再敢要她。

    是她蠢,是她自以为是。

    她忘了,他是最重利益的商人。

    爱情不是他的必需品,所以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联姻。

    他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只有她还傻傻的以为他是她的救赎。

    思绪渐渐回笼,傅婳闭上眼睛,任由身体缓缓沉至浴缸底部。

    背叛周劭,她从不后悔。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鼻腔不停涌进温水,挤占着呼吸的空间,她强迫着自己待在水下,直到再也撑不住,她才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呼吸。

    眼眶逐渐充血,傅婳一只手撑在缸侧,一只手拿过浴袍披在身上,赤脚走了出来。

    停在镜子面前,傅婳的桃花眸逐渐恢复平静。

    她一直以为裴闻渡对她那种不堪的心思。

    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周劭和裴闻渡是很好的兄弟,只是她并不了解裴闻渡。

    仅有的几次接触,也都是因为周劭。

    裴闻渡在圈子里素来有名。

    一是因为他生的端庄清隽,待人温和有礼,无论对谁,都一副好脾气,圈子里无不称赞。

    二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裴家这辈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最出色的继承人。

    年仅二十六,便大权在握,掌管裴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

    傅婳回想她和裴闻渡的几次接触。

    每次叫她,他都是疏离的喊她傅小姐,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更显斯文清隽,一点都看不出双重人格的样子。

    但细细想来,有几次他没戴眼镜,性格气质与平常大相径庭。

    以至于她之前注意到的那些怪异行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眼镜似乎是分辨他与副人格的方法。

    傅婳心中有了定论。

    只是如今棘手的是,对她有不堪心思的是裴闻渡的另一人格。

    听他的描述,那个“他”不经常出现,应该是副人格。

    若是主人格不愿意配合,她还怎么报复周劭?

    傅婳猛的捏紧拳头,神色逐渐染上凝重。

    -

    “周劭,以后不要让我当说了。”

    裴闻渡食指扶着眼镜框,往上推了推,周身还萦绕着薄淡的干净香味。

    周劭鼻尖微动,下意识开口:“你身上怎么有婳婳惯用的香水味?”

    室内一时间陷入无声。

    裴闻渡将茶杯盖上,掩盖住袅袅而出的热气,语气淡淡的:“哦,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沾上了一点。”

    裴闻渡这话说的很奇怪。

    不过周劭也没多想。

    继续开口:“对了,我爷爷替你联系上了那位博士。”

    “他大概下周回国,你到时候去看看。”

    周劭口中的博士在心理和精神研究领域颇有建树,对于裴闻渡的病情很可能有帮助。

    裴闻渡掀眸道谢:“替我谢谢周爷爷,有时间我一定去周宅拜访他老人家。”

    “谢什么,我们两人还需要如此见外?”

    “好了,昨晚辛苦你了。”

    “我去找婳婳。”

    说完,周劭起身离开。

    而一直垂眸的裴闻渡,指腹悄然划过瓷质茶杯,停留几秒后,也起身跟上。

    -

    傅婳的门被反锁了。

    裴闻渡走过来的时候,周劭正吩咐人去拿门卡。

    经理恭敬离开后,他单手插兜,红色的领结被扯的松松垮垮,眉眼难掩戾气。

    “傅婳,开门。”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可房里人无动于衷。

    裴闻渡默默收回视线,罕见的开了口。

    被镜片遮挡的眸,显得格外冷淡:“周劭,冷静点。”

    或许是自知理亏,周劭难得克制住了怒气,好言好气的对着门内的人道歉。

    “婳婳,我知道你在里面。”

    “联姻的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想要什么,我全都补偿给你。”

    门内的傅婳听着周劭的话,只觉得更加讽刺。

    她打开门,趁着周劭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浸着冷意的眸,直直看向了他。

    “什么都能补偿?”

    “周劭,我告诉你,我不当情人,更不当小三。”

    “就这一个条件,你能满足我吗?”

    周劭原本克制的眸底瞬间被沉默却取代。

    静了几秒,他说:“婳婳,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

    现在除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她压根不想再要别的。

    傅婳双手握成拳,嘲讽般的弯了弯唇。

    “那你的未婚妻呢?”

    “她知道你在外面还养了个人吗?”

    提到这个,周劭神色毫无温情,冷漠到仿佛不像是刚举行过订婚典礼的人。

    “婳婳,你应该明白,这是一场交易。”

    “你只需要知道,我还爱你,其余的,一切交给我就好。”

    爱她?

    化作以前,傅婳可以信誓旦旦的说出周劭爱她这四个字。

    可现在她说不出了。

    周劭或许对她还有感情,只是那并不足以让他为她和家族对抗。

    充其量,她还是一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任取任夺,每天只能期盼着主人的怜爱。

    傅婳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薄瘦的后脊密密麻麻的窜起凉意,连同她的心一起被冰封。

    她拢了拢宽大的浴袍,神情逐渐恢复冷漠。

    远处,裴闻渡静立,身姿挺拔如松。

    只需要一抬眼,他们二人便可以对视。

    傅婳淡淡抬眼,看向周劭的视线缓缓越过,直直的对上他身后的裴闻渡。

    眸中涌动着些许情绪。

    “这段时间我需要静静。”

    “周劭,不要来找我。”

    “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