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府,李宽先是将兄长的灵位,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而后一双血红的眼睛,才直直的望向随着侍卫进来的柳如烟。
“现在可以说了吧,兄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宽神情冰冷,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活像是失去了一切,饿到了极致的野兽。
柳如烟却丝毫不惧,坦然的与其对视,一字一顿的说道:
“殿下是被李世民害死的!”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屋内还站着的侍卫,几乎是瞬间就跪了下来。
他们甚至无比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及时出去,这样的话,也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听得。
侍卫们被吓了个半死,可李宽听后却只是沉默,对于兄长的死,其实他早就有过怀疑。
哪怕兄长信中说得再明白,但自幼与兄长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兄长的身体情况。
那样康健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说染病就染病了,而且身为太子,便是为了救治百姓,难道就非要接触那些病人吗?
兄长虽然仁德,但并非那种不顾自身安危之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兄长还曾无数遍的教过他。
李宽沉默了半响,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兄长临终之前给我留了信,说是染病而亡,并非为人所害,让我不要过多猜疑……”
柳如烟闻言,眼中不禁带上了些嘲讽之色,她不屑道:
“所以呢,你就信了?”
李宽没有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该信,还是该不信。
可他知道,那是兄长的亲笔,若为了兄长好,他或许该遵从兄长的遗愿才是?
见李宽不说话,柳如烟面上的嘲讽之色越浓,半点好声气都没有:
“李宽,你或许该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脑子了,咱们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是最清楚的!”
“若非李世民的逼迫,他怎么会去通州,若非李世民暗中做的手脚,他怎么会染病身亡,药石无医!”
“他说是自己讳疾忌医的错,你便真信了,难道他还会告诉你,他是被李世民所害,让你去为他报仇吗?”
柳如烟字字句句皆如钢针一般,直扎在李宽的心上,扎得鲜血淋漓。
让本来便忍得艰难痛苦的他,忍不住怒目而视,愤怒的吼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违背兄长的遗愿,去造李世民的反吗,难道要弄得天下大乱吗!”
“柳如烟,你不用在这里激我,兄长心怀天下,一心为了黎民百姓,我不可能听从你的蛊惑,做出违背兄长遗愿之事!”
李宽很想不顾一切,只凭自己心意做事,可他不能,兄长遗愿摆在那里,他不能让兄长死后都不得安宁。
“那你便眼睁睁的看着,害死殿下的人,仍旧高高在上,没有得到半点报应吗?”
柳如烟也忍不住大声的喊了起来,她不明白,那般在乎殿下的庆王,为何就会因为一封遗言,而放弃为殿下报仇。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江山社稷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超过殿下?
“柳如烟,你说了那么多,兄长是被李世民害死的,可是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李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仿若疯了似得女人,一针见血的问道。
若无兄长遗书,或许他也会与柳如烟一样,不顾一切,只凭着自己的猜测,便发了疯般的要去为兄长报仇。
可那样与其说是为了兄长报仇,倒不如说是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痛苦,找一个宣泄的对象。
但兄长临终前还不忘了殷殷叮嘱,李宽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因为一个猜测,就去毁了兄长付出无数心血的大唐江山。
“证据,我是没有证据……”
柳如烟沉默了一瞬,见李宽似乎全然不想再理会自己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
“可是庆王,你闭门不出两日,怕是不知道吧……”
“咱们那位好陛下,已经重新立了太子,在殿下离世还不到半年的时候!”
本已经打算将柳如烟撵走的李宽,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对方,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般:
“你说什么?”
柳如烟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意味:
“我说,咱们那位好陛下,口口声声说怀念太子,却在殿下去世不到半年的时候,不顾太子丧期未过,便重新立了太子!”
“这么迅速,竟然连一年时间都等不及,真是让人不知道,是不是他早就料到了殿下会死异乡!”
李宽彻底的僵在了原地,柳如烟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荡。
李世民立了新的太子!
李世民竟然立了新的太子!
在兄长去世还没到半年的时候,李世民居然不顾兄长丧期,便立了新的太子!
这置兄长于何地,这让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兄长,难道承乾太子不是储君,不需要天下为其服丧吗?
难道他的兄长,竟然是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替代的嘛!
太子乃国之根本,不可能空置太久,这个道理,李宽懂得!
可是再如何迫不及待,难道一年时间都等不吗?
还是说,在李世民心里,兄长便那般无足轻重,连一年丧期,都不值得对方遵守,都不值得天下臣民为他去守。
李宽闭了闭眼,那因为兄长遗言而被硬生生压下的那头猛兽,似乎再也关不住了。
庆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其身边久了的,基本上都清楚。
与他的兄长不同,他不在乎什么天下,什么黎民,什么江山社稷,他只在乎他的兄长是否安好。
若非承乾太子那一封接一封的遗言,若非那信中,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的话语,李宽如何会忍耐自己的性子。
将自己压得痛苦不堪,忍得肝肠寸断,却仍旧是死死的守在这庆州。
可现在,柳如烟一句李世民不顾殿下丧期新立了太子,便让李宽再也忍不了了,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兄长生前便被李世民逼迫的处境艰难,难道死后还要被他这般羞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