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复淮单手扶着方向盘用余光往身旁的人那边儿扫了眼,沉沉嗓音中带着一丝阴阳:“你的心上人来查岗了。”

    他特意在‘心上人’三个字上重重发音。

    姜娴偏头望着车窗外,轻声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大概是觉得温复淮既然知道了,也就没必要遮掩了。

    温复淮冷嗤:“不知道该说你多情还是深情。”

    “不冲突。”姜娴清了清嗓子,用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说:“但你是……”

    平稳行驶的车子猛然点了下刹车,姜娴的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下,而后被安全带带回来。

    前面路况有些堵,温复淮变道换了条路线。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脸色凝重地绷起来。

    姜娴轻轻笑了,把话补充完整:“是第三者。”

    温复淮掀起眼帘望了姜娴一眼,没有否认,瞳孔深沉近墨。

    一路无言。

    姜娴让温复淮把自己随便放一个路口,然后打车回去了。

    走进别墅大门迎面撞见钟阿姨,后者悄摸提醒道:“先生好像不太对。”

    姜娴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冲她笑笑:“您先休息吧,我去看看。”

    “好。”

    第一次脚踏两只船不太习惯,姜娴心里发毛,但其实这不能怪她,毕竟是温复淮抓到了把柄。

    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想到这里,饶是被生活磋磨得没有脾气的姜娴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心想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麻烦。

    她迈入大厅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走到沙发那边绕到正在独自处理伤口的蔺元洲跟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棉:“手怎么弄成这样了?”

    姜娴抬着蔺元洲的腕骨,看到他指节上那些呲破了皮的可怖伤口,瞧一眼都觉得疼。

    蔺元洲目光微转,落在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身上。

    他没说话。

    姜娴帮他消毒上药,轻轻点擦,又问:“疼不疼?用不用再轻一点儿?”

    她说完似乎是对疼痛感同身受,于是俯首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洒在伤口上,痛感倏然变得麻痒。

    不过一点点伤口就让她这么心疼。

    她身上的柑橘香萦绕上来。

    蔺元洲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味道的香薰了,不知为何,他不久前又换回了从前的。

    “吹一吹就会好很多。”姜娴这样温和地说,格外珍惜地为他处理伤口。

    又在勾引。

    蔺元洲脸色忽而沉了几分,单手摁在她肩膀上。

    姜娴愣了下。

    而后毫无预兆的,蔺元洲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突然加重力气,一下子把蹲在地上的姜娴推倒了。

    “………”

    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然而蔺元洲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态这会儿又激起想要再往墙上补一拳的冲动。

    他居高临下地用傲慢的眼神望着姜娴,声线偏冷:“离我远点。”

    姜娴不明所以。

    她从地毯上站起来,放下药棉低着头说:“那我先上楼了。”

    看上去像是伤心了,连背影都透着垂头丧气的模样。

    直到她在二楼拐角处消失,蔺元洲闭眼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一切的征兆都在冲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骨血里像扎根了一种病,失控的次数逐渐变多,让蔺元洲变得不再像蔺元洲。

    这不是好现象。

    所以,不能再留她了。

    蔺元洲缓缓抬眸,凉薄的眼中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楼上。

    姜娴走进卧室的那一刻终于吐出一口忐忑的气,她缓了会儿走到浴室中站在盥洗台前看向镜子里。

    两瓣嘴唇已经红得不正常,风月场上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好在蔺元洲并不想搭理她,甚至看上去还有点烦。

    仔细想想又不太好,她现在需要蔺元洲的保护。

    姜娴打开冷水泼在脸上,一捧又一捧水,像是觉得不够,整张脸没入水池中。

    应该怎么办。

    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姜娴想现在就把自己淹死。

    但不能。

    她胆小如鼠,没骨气且惜命。

    陈年旧伤像枯萎的疤,不会再疼。

    不知过了多久,姜娴直起身任由脸上的水往下淌沾湿了衣领,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站在冷色光下静静凝望着。

    这只手曾经也受过伤,手背几乎拧掉了一层皮,血肉翻涌到看一眼都揪心,那是跟人打架打的。

    高中被迫辍学之后的事了,忘了因为什么有个男生骂她没妈,十六七岁的姜娴积攒了太多负面情绪,报复欲很强,直接跟人动手打了起来。

    可惜体力悬殊,姜娴被人摁着揍,她死死咬着男生的胳膊,硬是咬出了血,男生痛得哇哇大叫。

    如果不是后来实在没劲儿了,她是打算咬出一个窟窿来。

    这场架自然没讨着好,早早辍学的姜娴还因此背上了不良少女的称号,她打工附近的那所高中里好些人见着她不是厌恶就是害怕。

    姜娴为了报复那个男生,之后一段时间总是左手拿苹果右手捏着水果刀站在那所高中马路对面,看见那个男生出来就冲他笑。

    那是个怂包,有天晚上姜娴跟了他半路,他就吓尿了。

    恶人知错不改很正常,所幸姜娴也真正让这人害怕自己,不敢再胡言乱语。

    不过阴招不少,渐渐学校里有人传她脑子有问题,指指点点成了常事,后来姜娴也就习惯了。

    直到有天晚上那所学校里出了名的高材生翻墙跑出来打游戏,走到网咖收银处付钱的时候看到正在网咖兼职的姜娴那迟迟不好甚至有些发炎的手背。

    他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几个皱巴巴的创可贴和钱放在一起递过来。

    姜娴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眉目飞扬痞气风流,笑起来却显得很温柔:“明天还在这儿吗?我给你带药水。”

    他身上穿着校服,却没有姜娴想象中的对她的讨厌。

    所以她摇摇头,过了会儿又点点头。

    后来姜娴才知道,他不是不爱学习的坏学生,他是那所高中跟别的高中争来的天才,叫杨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