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二爷从没想过他设下的计谋都无人看破。

    但是在小女儿的婚事上,没想到第一个看穿的人居然是阿婵。

    姜二爷看着从温泉庄子那边传来的急件,捏在手里笑了笑。

    小姑娘年纪虽小,心思倒是比他想得更深一点。

    兰宁郡主或许是说了什么,她察觉到了。

    这就写信来问自己,甚至已经想到了他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姜二爷面色柔和地将这封信投进了铜鼎炉中。

    阿婵聪明,即便是自己不作回应,只要芙瑶点头,那嬴煦与芙瑶的婚事势在必得。

    目光触及到言老太君刚刚送过来的手镯,他轻声叹息。

    芙瑶与嬴煦的婚事,他原本是不打算让芙瑶冒这个险的。

    毕竟谁家孩子谁心疼。

    芙瑶分明就是喜欢嬴煦那孩子。

    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全然视而不见。

    秉承着他一贯的风格,他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之后就与芙瑶提了这件事。

    姜二爷很清楚,身世是无法改变的。

    他也很清楚,嫡庶之间有时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之中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诚如言家,曾经出过的皇后中也有并非嫡女出身的姑娘。

    姜二爷一直以来没有刻意去区分自己女儿们的身份。

    一如芝雪的性子,她的性子热情勇敢,光是她本人就足够吸引人。

    哪怕是庶女又如何?

    芙瑶性子谨慎沉稳,像他,无论在什么环境都会活得不错的。

    不过是如今孩子们年纪小,只有亲近的长辈们才看得出孩子们的品性。

    福王妃的态度他探出来了,倒是福王那个素来喜欢装作闲云野鹤模样的家伙。

    有几分棘手。

    为着这个,他去见了福王。

    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福王看似中立,绝不牵涉党争。

    但做人就是会考虑自保。

    尤其是从上一次皇权争斗之中存活下来的人。

    福王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撇清自己。

    姜二爷不相信。

    那是一个年少时见第一面就看出他骨子里有点儿疯的福王,对于皇权争夺这种事真的能做得到中立。

    英国公府,注定是要站在宣王身后的。

    陛下的心思不说十拿九稳,自己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哥嘴上一直说着不愿参与夺嫡之争。

    实则早已经被陛下一脚踢进局中。

    嬴煦与芙瑶的婚事若成,能成全芙瑶的心意不说。

    福王也能与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来往。

    谁说强大的姻亲关系没有用呢?

    在这件事之前,姜二爷一直想的就是他会藏在幕后。

    明面上的事的就交给大哥和提玉。

    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林净秋这个岔子开始,姜二爷总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着英国公府。

    逼迫着英国公府出手。

    姜二爷一向很有耐心。

    所以挖出林净秋身后之人这件事,他与大哥商议了交给阿婵来做。

    他与大哥从旁辅助。

    就像是从前阿爹阿娘联手教他们的时候一样,教导新一代的力量。

    在阿婵亲自送来了林净秋的口供直指谢稷时,姜二爷就知道自己得换个计划了。

    提玉还是太年轻了,他甚至如今身上还没有个一官半职。

    他得先替提玉撑一撑。

    所以,他主动去见了陛下。

    陛下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似乎也等了自己很久。

    那日从宫中出来,姜二爷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走的这一步是对是错。

    幸而姜二爷不是纠结的人。

    他不在乎对错,他只想保住姜家,保住英国公府。

    他上有睿智慈爱的母亲与和善可靠的兄长。

    下有贴心懂事的孩子们。

    虽然媳妇儿脑子不大好使,但这也不大影响。

    总之这一辈儿的英国公府话事人多是男子,比如他与大哥。

    姜二爷求的不多,他就是想在漩涡之中好好保住这些人。

    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姜二爷自认良善,所以对着谢稷如此穷追猛打,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江南道的事,谢稷必然要被狠狠记上一笔。

    若是魏王也掺和其中那就更好了。

    姜二爷冷冷一笑,面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狠色。

    比起不大招人喜欢的宣王,魏王此子就太过阴毒了。

    谢稷既然在英国公府安插了林净秋这样的暗粧奸细,焉知旁人府中又有没有呢?

    他的身份不好去做这件事。

    自然,交给福王更合适了。

    谁能比一个吉祥物王爷更能让人放松警惕呢?

    再加上福王妃素来的好人缘,谢稷埋下的眼线也就不那么好藏了。

    事情查来查去,姜二爷的目光落在了京中一个钱商身上。

    可巧妙的事情就在这了。

    这个京城钱商名为迟修文,岭南人士,产业……是从江南而来。

    岭南人,在江南发家,人则是常在京城。

    若不论别的,这么看倒也寻常。

    可偏偏,这个迟修文做的可是盐商的生意。

    身为盐商,人都不在江南地界,江南商会难道是什么吃素的吗?

    就这么让一个人都不在江南的岭南人牢牢把握江南盐场的命脉?

    这跟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呢?

    姜二爷的笑意逐渐深刻了起来。

    盐务也敢动吗?

    谢稷,你的胃口真是令人想不到的好啊。

    姜二爷显然很高兴。

    他正愁找不到谢稷的把柄。

    谁想呢,正瞌睡呢,有人送枕头来了。

    姜二爷立即就提笔开始写信,他得提前知会大哥一声。

    有卢国公这么个脑子在,姜二爷根本不担心自家大哥。

    勾心斗角他不大会,胜在听话。

    这封信,与其说写给他大哥,倒不如说是写给卢国公的。

    只是交给他大哥代为转交罢了。

    真是太好笑了。

    姜二爷是笑着把这封信写完的。

    他唤来都风,让他用最快的法子把信往江南送去。

    谁知都风一见面,也给他递了封信:“国公爷的急件。”

    姜二爷挑眉,他能说他大哥和阿婵真不愧是父女吗?

    两人都是一个样儿啊。

    今日他接连收了两封急件了。

    姜二爷心情颇佳地打开信件,里头的内容让姜二爷脸色微微一变。

    “真是太大胆了。”

    姜二爷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谁能想呢?

    咱们钦差大人,直接就住进江南商会会长的家里去了。

    偏巧,诶,会长家里账本儿丢了。

    你说什么账本?

    自然是,江南道总督贪污和江南商会往京城送孝敬的死亡账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