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入教仅仅几十年,但是申公豹在阐教内的名头可并不小。
几十年岁月,于修道有成的修真者来讲,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就修到了金仙境界,把无数在他前面入门的师兄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是个天才。
这一点,就是门内那些成名已久的师兄们也不得不承认,就是师尊开坛讲道的时候,也时常夸他聪慧。
他从战圈里跑出来,只剩下了一颗头。
脖子处的皮肤下面又重新长出了四只手,靠着二十根手指在地上蜈蚣一样往前爬着。
他的肉身几乎已经被彻底毁掉,元神也受了些损伤。
可是不重要。
他仍然活着。
只是这个状态,逃的话,绝对走不出这八百里杉木林。
别说遇上弑神虫,就算是碰到一只老鹰,也能把他叼回窝里,一点点啄个干净。
索性赌一把,沿着黄泉河逆流而上,去找那万里黄泉的泉眼!
这本就是他的目的。
只要元神凝练,一具肉身而已,再夺舍便是。
他在乱石滩中飞速的爬着,手指太短,不时跌了个踉跄,到了下坡的时候又开始皮球一样在地上滚。
旋转中,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
申公豹禁不住笑了起来,可此时他脸上这笑,若是让胆子小点的人看到,恐怕要直接吓疯了。
这女人是申公豹的母亲。
她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在阐教,申公豹是个风光的天才无疑,可六十年前,他还没被元始天尊收为弟子的时候,却只是一个闭塞山村里打柴的鼻涕孩儿。
他有一个父亲。
可有还不如没有。
这个父亲啊,喝酒,赌博,欠了一大堆的债,整天不务正事,唯一会做的‘体力活’就是打人。
打他。
打他的母亲。
自从申公豹有记忆以来,母亲的身体就很不好,常年卧病在床。
村里的村医给开了个方子,他家里自然买不起药,好在这些药材山上都有,所以年幼的申公豹常用那瘦小的身子背起一个竹篓,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中进山采药。
采完药就熬药,熬药的时候他还可以顺便去劈柴,煮饭,顺道把劈好的柴送到地主家里,再回来的时候煎的药刚刚好,也不会糊。
因为他都算好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母亲喝药的时候,小申公豹就坐在床边抬着头看,脸上满是真诚的喜悦。
只不过陷入回忆中的申公豹仍是觉得奇怪。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记忆中,母亲那虚弱却充满爱意的眼神,而是蹲在床边的,那小小的自己。
“真乖,妈妈喝了你熬的药,身体好多了,以后啊,不要再进山熬药了,山里有野猪,你年纪小,太危险了。”
“嗯,母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申公豹想,那头大野猪吗,他确实见过一次。
个子高大的像是一堵墙,吓的他躲在烂泥坑里藏了一个下午,回去的时候不仅没有采到药,还因为弄破了仅有的一件衣服,被那个顶着‘父亲’二字的生物暴打了一顿。
从那之后,申公豹就在山里设了很多陷阱。
他每次上山,都会去看看那头大野猪掉没掉进去,如果抓到那头猪的话,他就有钱带母亲去山外面的镇子里去看病了。
“这件事得瞒着父亲。”
这也是计划中的事情。
“母亲,我在后山上见到了一大群萤火虫,绿油油的,好漂亮,我想抓回来一只给你看,可是捂在手心里捂得太紧,到家门口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小申公豹低着头,母亲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乖,你要记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定要用尽全力,可越是宝贵的东西,就越要轻轻的……”
满是补丁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冷风灌进来,母亲开始不断地咳嗽。
这几乎是申公豹最恐惧的声音。
父亲回来了。
申公豹转过头,看着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先走过去把门关好,然后又往炉子里加了两块儿柴火,注意烟不要灌到屋子里来。
他看着一进屋就瘫倒在椅子上的父亲,这个男人不断抱怨自己今天运气有多不好,又输了好多钱,不然的话也不会喝酒种种。
申公豹微微皱眉,心里却想:
父亲啊,即便如此,我仍是无比感谢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让我能睁眼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看母亲。
申公豹再也没见过那只野猪。
母亲也没能到村外的镇上去看病,实际上,母亲不久就死了,干瘦发青的身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着发黑的屋顶,睁的老大。
把母亲安葬好,父亲看他竟然有钱买棺材,于是便暴打了他一顿,骂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又伸手问他要钱。
申公豹就把剩下的钱全给了他。
等他喝醉了酒躺在原本那张母亲睡过的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时候,申公豹就提着砍柴的斧子走到了床边。
他双手握住斧子,轻轻地,却又竭尽全力。
申公豹瞧着父亲,轻声道:“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于是他提起斧子,把这个顶着‘父亲’二字的东西给剁碎了。
深山老林自无王法。
可没有王法还有宗族。
申公豹知道,如果不处理好尸体,被这些平时不管事的族老们发现了,一定会站出来处死他这个‘妖孽’。
就在他处理尸体的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申公豹没见过他。
可是握着斧头的手却更紧了。
这件事决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把斧头给劈出去,可是不行。
这个老头虽然老,但是他个子生的极为高大。
而且自己。
自己刚才砍得太疯,已经把身体上的力气快全部用尽了。
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我想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申公豹仰着脑袋,脖子有些发酸。
“你是城里来的先生吗?”
“呵呵,我不是,不过我喜欢爱读书的孩子,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也可以教你识字。”
听到这个,申公豹就答应了,因为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瞧见他去城里念书。
后来申公豹才知道,这个白胡子老头,就是元始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