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徊带着她去见了自己一圈好兄弟,他兄弟喊她嫂子,宁绯却未发现他们眼底的嘲讽。
是啊,大少爷怎么会真心爱上丑小鸭呢。
大家都以为纪徊只是玩玩,毕竟宁绯虽然漂亮,但太老实善良了,一颗真心赤裸裸摆在明面上,玩久了未免无趣。
纪徊也是这么想的,他不认为宁绯会改变自己什么,他以后也要常往国外跑,和宁绯一定是聚少离多。
那天说爱她,肯定是……灾后余生,给他自己的错觉吧。
可是他自己都没想到,面对宁绯赤诚的爱,分手两个字他没说出口,甚至一谈谈了好几年。
她不要他的钱,只要他的爱。
大四那年,纪徊开始接手管理家族企业,宁绯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和他同居照顾他。
大学里都知道宁绯有个特别厉害特别有钱的男朋友,不过不觉得宁绯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哪怕宁绯的穷人尽皆知。
她真诚,努力,成绩好,男生把她当女神,女生也喜欢她,我们宁姐有实力,是国家栋梁之材,谈恋爱,那也是有钱人高攀她!
可是母亲噩耗传来,胰腺癌的痛苦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看着母亲蜡黄到了有些发绿的脸,宁绯心如刀割。
那一夜,她手足无措地拨通了纪徊的电话,第一次问他要钱——“纪徊,你能……借我十万块吗?”
彼时纪徊正在喝酒,当然,他骗她说是去跟户聊事情了。
听见这个,纪徊的眼神冷了冷,“你要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宁绯很少有低头的样子,她最吸引纪徊的就是她的自矜,“我现在有点急需——”
话还没说完,纪徊冷冽的口气已经直接打断了宁绯,“有事情明天再说吧,我现在不是很有空。”
说完他挂断了。
宁绯的心如坠冰窖,她头一次小心翼翼去跟纪徊要钱,却不料想纪徊是这样的反应……
不,也许是他谈生意,正是忙的时候,不方便聊钱。宁绯如此安慰自己。
在她攥着手机的时候,第二个电话打进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还是大学里的师妹,“宁姐姐,你男朋友在酒吧乱玩,我和我姐妹看见了,你别被他骗了!”
来自同性的手拉了她一把,把她从深渊里拉起。
宁绯赶到酒吧包厢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放肆的笑声,是纪徊和他兄弟。
他向来恃靓行凶,乖张戾气,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你老婆知道了不生气啊?”
“老婆?我不可能和她结婚。宁绯当我女朋友都够呛。”
“得了吧,她长这么漂亮大学里不少人追她啊,你小子别不识好歹。”
“追她人多怎么了?那群屌丝跟我有得比吗?我都懒得去管,宁绯很老实的,我是她第一个男人,我让她在床上干嘛她就干嘛。”她跟他的身体相性很合,纪徊所有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都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满足。
“那你岂不是当皇帝啊?”
“对啊。”纪徊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令人看不真切,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旁人也无法分辨。
“那这么说宁绯对你挺好,你这样也不怕她知道了伤心。”
“好?谁知道她是因为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纪徊冷笑了一声,想到了刚才那个电话,“她刚还打电话问我要钱呢。”
边上的人听见这个,开始起哄。
“捞女?宁绯看着不像吧?”
“真能演,憋了五年装老实人,现在开口暴露了,想杀猪盘呢,高级捞女啊。”
“纪哥,这不摆明了拜金吗,问你要的钱不少吧,这跟卖身钱有什么区别。”
旁人贬低宁绯,纪徊下意识皱眉。
“你别是动了真心,舍不得她啊。”边上兄弟捶了他一下,纪徊总算回神。
“舍不得?高中时候装真诚追了她挺久,那会她拒绝我,我觉得挺刺激。追到手上了床好像有点没劲。我在想着怎么分手呢。”
“……”里面还接着传来一些对话,宁绯却已经听不清晰了,致命的打击让她猝然清醒,原来这些年都是活在梦里。
一场带着毁灭的美梦。
若不是母亲病重,她毫无办法,又怎会去低头求纪徊……
宁绯没进去,进去了质问也只是落得一个狼狈不堪的下场,她站在外面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来,落了满脸的泪。
与此同时的包厢里,有人喝多了大着舌头说,“分了让我接盘呗,我也想试试宁绯。”
纪徊的声音骤然变冷,摔过去一个酒瓶碎裂在那男人脚边。漫不经心的笑意里也沾染上了寒气,“滚。”
“对不起啊徊哥,对不起,我说说的,我不敢肖想嫂子——”
宁绯没听见这些动静,因为此时有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到了门口,看见宁绯蹲在那里,还以为是上夜班太累的服务员,她走上前去把宁绯扶起来,一身珠宝的贵气,脸上是从未吃过苦的温柔与降维包容,“怎么啦,别哭啊。”
宁绯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来找纪徊的,他在里面吗?”女人看清了宁绯的脸,那一刻她稍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而后微笑着说,“这么好看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哭呢?”
宁绯后退几步,“不好意思,小姐,我……”
“纪徊在里面吗?”女人道,“我是纪徊的未婚妻,我来接他回去。”
宁绯猝然抬头,万箭穿心。
她张了张嘴巴,第一次没发出声音,隔了几秒,她哑着嗓子蹩脚地说,“在里面呢,他们都在,我去给你们拿杯子——”
女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推门而入,里面一片惊呼声。
“哎呦,纪徊你看谁来了?小公主,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你带着我未婚夫出来瞎混,我早晚要找你算账。”
“堂堂千金大小姐,别这么格局小啊,婚后纪徊不还是被你管着,婚前happy一下都不允许吗?”
里面纪徊好兄弟的声音接连传来,纪徊的声音倒是听得不真切。
结婚,结婚。
他们要结婚,他们天造地设门当户对,那……她呢。
为他掏心掏肺的她呢。
宁绯假装服务员离开,在走廊上狂奔,狂奔到了店外,夜里的冷风呼呼倒灌进她的瞳孔,倒逼出眼泪,女人感觉到心脏在重重地一收一缩,像要死了一样。
纪徊喜欢在房事上让她扮演各种角色,他有一些近乎极端和偏执的爱好,宁绯配合他,忍受他——爱他。
可是这一次,宁绯才知道,原来她从头到尾扮演的都是一个角色:“服务员”。
在这场她自以为感情极深的关系里,服务于他的,如同玩具一般的服务员。
一场名为真相的暴风雨,毫无预兆地劈在她身上,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宁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没告诉纪徊自己来过。
她也不会尝试从纪徊借到一分钱,那何止是钱,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她不再去主动联系纪徊,而纪徊巴不得她忙起来,正好差这么个借口断联,一周后,纪徊故作冷漠地试探,提出了分手,宁绯回了个嗯。
就这?看着,纪徊拧眉。
她不应该是要死要活吗,毕竟这个女人满眼只有他,怎么现在这么平静。
纪徊点开她朋友圈,发现宁绯速度极快,已经把他拉黑了。
办公室气氛沉默几秒,纪徊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个女人……找死啊!
不就是一个礼拜没找她然后提了分手吗?她还敢跟他较劲起来了?
纪徊冷笑一声,手机攥得极紧,他明白宁绯身上是有些知识分子的高傲在的,但是她受得了这种落差吗?
纪徊认为宁绯那么爱他肯定舍不得他,就和她互相较劲,这一拉黑就是一年。
纪徊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承认,他单方面一直认为宁绯在和他闹脾气,直到一个月前,顾家那个臭名昭著的顾清风婚讯传来。
纪徊兄弟说,圈子里没有哪个千金大小姐要和他联姻,他不洁身自好,听说有病,还要吃药。
纪徊说,那是哪个女人这么大发慈悲替别人回收垃圾啊?
兄弟说,圈外面的女人呗,女人要钱,他要传宗接代,正好。好像还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呢,年年拿国家奖学金,算是帮顾家改良基因了。
纪徊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老婆叫什么?领证了?
嗯,昨天领的证,叫宁绯。我听着还有点耳熟。
纪徊手里的杯子摔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