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高书记说，当年运动搞得如火如荼。
很多人甚至因为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被抓去剃了头。
而像许语嫣家这种，家里出过资本家，又有海外背景的，更是大家的重点“关照”对象。
只不过因为许语嫣妈妈早就跟娘家断绝关系，又死得早。
再加上许国安是机械厂里的核心技术人员，厂里很多生产任务离不开他，许家才能一直在运动中，安稳的度过那么多年。
许语嫣眉头不自觉皱紧：“高书记，既然我爸对厂里那么重要，那后面为什么会...”
高书记抬手，打断许语嫣的话。
他道：“厂子前几年，其实一直在秘密制作一批军工零件。你爸是京大物理系专业毕业，零件的精密程度离不开他的把控。”
“但他出事的时候，正好是那批零件即将完工，只需要过最后一遍工序的时候...”
高书记提起当年的事，神情严肃，像是重新回到了出事那一刻。
高书记：“为了完成那批零件，整个厂子付出了好几年的努力。当时大家都在机床前等着最后成果，却没想到，零件在过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机床的数据出了误差！”
平常使用的零件，但凡有几毫米的误差，都会造成整个机器的罢工。
更别提军工项目，那对于零件的精准程度，那更是准备到了零点零零零毫米。
许国安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对零件进行质检的时候，脸色猛地大变。
那一批零件，合格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全厂子哗然，纷纷寻找原因，最后才发现是机床数据出了问题。
机械厂跟上面打了保票，月底前把零件一个不少的运过去。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耽搁了上面的进度，造成的损失即便是京市的第一机械厂，也完全承担不起。
厂子得找个人为这次的事故负责。
而有权限对机床数据进行修改的，只有许国安、顾启铭还有韦保国三个人。
这三个人里，许国安有海外背景，嫌疑最大。
许语嫣听到这儿的时候，拳头紧紧握起。
她咬牙切齿：“所以他们就把我爸给抓起来了？我爸去世，是因为他们对我爸动刑？”
高书记跟许语嫣解释：“当时办案，常见的法子就是先把人往小黑屋关两天，一天只给两顿饭一杯水。”
“这样犯人受不了黑暗与孤独，心里就会崩溃，很快就会招认自己的罪行。”
“但厂子没考虑到，当时是冬天，你爸本来又有风寒。等两天时间一到，厂子里的人打开小黑屋时，你爸已经奄奄一息。”
“我们赶忙将你爸送往医院，但他当时的情况很不好，在医院待了几天就没了。”
高书记说到这，眼眶再次开始泛红：“其实我知道，你爸临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
“但我当时太胆小，不敢让人知道我跟你爸关系好，更不敢带你过去。如果当时我大胆一点，你爸至少能够在走前，最后再见你一面。”
年近五十，在人前总是不怒而威的高书记，此刻在许语嫣面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许语嫣突然想起，她终于被允许见她爸一面时，她爸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场景。
许语嫣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里的泪给憋回去。
她安慰高书记：“高书记，事情都过去了。我爸的事，要怪只能怪那个真正的罪人，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对了，你确定当时能够碰那个机床的，只有我爸还有顾启铭、韦保国三人？”
高书记点头；“我确定，但厂子对他们都进行过调查，他们没有问题。”
许语嫣喃喃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我爸做的，我爸从小就言传身教，教我做事要无愧于心，他绝不会做损害集体利益的事。”
“再说了，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要是他沾手的零件出了问题，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干这种事。”
高书记点头：“我们很多人也这样觉得，但同时另外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嫌疑，所以这事才会一直悬着”
许语嫣眉头一挑：“会不会是韦主任？”
韦保国在院子里总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
但很邻居都知道，他私底下贪财又贪权，没少做见不得人的事。
高书记语气迟疑：“也不一定，当时你爸和顾启铭正在竞争生产主任。”
许语嫣沉默了。
这样的话，顾启铭和韦保国都有嫌疑。
高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语嫣，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比起找到当年的凶手，你爸肯定更想看你好好生活。”
“你先开开心心的结婚，至于你爸的事，厂子之后肯定会重新调查，还你爸一个清白！”
许语嫣冲高书记挤出一个笑：“放心吧，高书记，我都知道的。”
许语嫣拒绝了高书记让她留下来吃饭的邀请。
她骑着车往家走，心里默念着“顾启铭”和“韦保国”的名字。
当年那件事，到底是谁干的，让她爸背了这么多年的锅？
......
许语嫣第二天一早去进菜。
于江照常从屋里抱出来一大筐，放到许语嫣面前。
如今许语嫣已经习惯，没有于江帮忙，也能熟练的把菜给绑到车上了。
她绑好第一筐菜后，朝于江看了过去：“于江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于江拍了下脑袋，有些尴尬的朝许语嫣道：“许语嫣同志不好意思，我正想跟你说呢，今天没有生菜。”
“我有几个亲戚朋友，听说我们家在种生菜，都来找我讨。”
“一点菜而已，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我不好藏着掖着，就把今天的份全分给他们了。”
于江说完，怕许语嫣不高兴。
他赶忙保证：“许语嫣同志你放心，明天的生菜一定给你留着！”
“知道了。”许语嫣点了点头，有些遗憾。
现在天气逐渐转暖，市面上的菜眼看着就要多起来了。
生菜能卖上价的日子，已经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许语嫣跟于江说了句：“行，那明天的生菜给我留着吧。”
然后便骑着自行车，又去了杨胜家。
杨胜帮许语嫣捆菜的时候，许语嫣提起自己现在需要更多的菜，让杨胜帮忙几户愿意卖菜的人家。
杨胜眼前一亮，赶忙道：“没问题，我知道大队里有好几户条件不好的人家。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只要我一提，他们保管愿意把卖菜给你！”
许语嫣摆手：“不用让他们卖给我，卖给你就行。我就按照咱们之前的价收，至于你给他们多少，我不管。”
杨胜瞪大眼睛，意识到许语嫣这是在给他赚钱的机会。
他张了张嘴，感激的话还没吐出来。
许语嫣又道：“对了，你之前不是想种生菜吗。这东西在家里种成本大，没必要。”
“最近天气开始转暖，你可以考虑在地里播种。虽说生菜在地里会长得稍微慢一些，但等到开春的时候收来卖，应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