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溢散的光点，像是漫天寥落的星辰，正在奔赴一场不知归途的邀约。
这一刻，所有情感浓烈的史诗大片，都在刚刚那一段演绎前显得苍白无力。
强烈的宿命感和无力感像是一块巨石，紧紧压迫在观众胸口，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精卫填海的前因，就这样被无比残酷的呈现眼前，将借由神话故事编织的虚假面具抬手刺穿。
雨声，依旧迅疾。
空荡一片的屏幕上，灵动温婉的女娃彻底融入冰冷黑白的精卫体内，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镜头，寸寸推进。
观众们屏息凝视，目光率先落到了炎帝坚毅的面庞之上。
不出所料，没有人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也是，毕竟只是一场实验而已，情绪才是影响实验的最大变量。
苦涩的笑容，自观众嘴角蔓延开来，紧随其后映入眼帘的，则是那只浑身萦绕着冰冷死气的机械飞禽。
当女娃的意识体化作量子融入它设计精巧的物理身躯后，肉眼可见的变化，陡然来袭！
黯淡的机械外壳上，开始窜过丝丝耀眼的电流，整具躯体也开始发生令人惊叹的膨胀。
转瞬之间，它就占据了整个基因实验室的所有空间，压迫感顷刻拉满。
尖喙之上散发着炫目的白光，赤红的利爪下悬着反物质推进设备燃红的余烬。
“咻~”
高昂的破空声，窜天而起，原本密实的山洞，也在这一刻冲塌崩碎。
众人惊愕至极，抬头望去。
视野之中，再也没有漆黑和冷雨，只剩那只足够遮天蔽日的机械精卫，口衔散发着能量波动的巨木，爪握特殊材质的巨石，朝东边的天际上，直飞而去。
此时，凌晨一点三十分，大半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屏幕前，足足一千五百六十七万双眼，全被茫然与惊骇填满。
这壮观又颠覆认知的一幕，足够在他们贫瘠匆忙的半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关于高维观测实验室的观点，也在此刻彻彻底底的浸润了他们乏味不堪的灵魂。
“唰~唰~唰~”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突然有另外一道声响传来，恢复了知觉的观众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是齐洛正在用毛巾拂去顺着衣襟流下来的水瀑。
不知何时，他已从光影世界中离开，来到了一处灯光温暖的阁楼之内。
“刚刚那一段，大家都看到了吧？”依旧淡然的声音中，他笑着擦擦手，朝观众们抛出一问。
但这一次，并没有人选择回答。
心脏仍有空洞，指尖冰冷麻木的他们，压根没有办法再去和这个“始作俑者”正常交流。
“看到了的话，应该不难理解我从一开始就对精卫填海下出的定义吧。这不是神话，从来都不是！它真正的形态，就是一场实验，也只能是一场实验！”
人声掺和着雨声，浅浅淡淡的荡进耳膜，停下手头的动作后，齐洛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发紧的喉咙，也暂时放缓了直播的节奏。
“看到现在，关于实验执行人、实验工具这一块的内容，基本拆解完毕了。今天雨很大，时间也有点晚了。那在最后结束之前，我们先来闲聊几句，顺带着让大家换换脑子。”
“还记得之前我在分析精卫填海作为神话故事的不合理之处时，提到过关于神格方面的论据么？”
他如此说着，观众们也顺势陷入回忆之中，没记错的话，主播好像的确从这个角度出发质疑过精卫填海。
正想着，便有网友给出了答案。
没记错的话，主播好像是说，以炎帝那般至高神的存在，不应该在自己女儿溺亡后没有任何拯救的行为对吧？
“正确！”
齐洛点点头，伸手指向仍在落雨的窗棂之外。
“那现在，这个问题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回答了吧。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动作呢？因为女娃从头到尾就是实验工具，她的宿命就是为了牺牲而来。”
“实验的执行人是不会对实验工具产生感情的。譬如我，就算朝夕相处，也不会爱上我用来锄地的那把锄头。”
他开了一个玩笑，但屏幕前的观众们依旧笑不出来。
迅猛的历史违和感，快要将他们折磨至发疯。
摊上这样一个直白又疯狂打破三观的主播，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噩梦。
心绪，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彻底变的复杂至极。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听到了对方熟悉的话语。
“这场实验的结局，是失败。”
“这一点，在《山海经》原文的描述中就有提及。精卫日日填海，东海依旧存在，仅此而已。”
交错的昏光，在齐洛忽明忽暗的表情上转瞬而过。
他盖上茶杯的瓷盖，起身看了一眼时间。
“精卫填海计划，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不周山断裂后引发的东海海底地质结构崩塌问题，反倒是因为使用了错误的补救方法，导致了一连串问题的出现！”
脚步，在冰冷地面上拖行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观众们纷纷竖起了耳朵，表情也重新变的严肃异常。
“抛去洪水海啸这些常规的自然灾害不说，恰是因为这场实验的失误，导致了大荒场域的东海深处，出现了一个令高维观测者都深感头疼的东西！”
“在足够漫长的时间里，都变成了一个谈之色变的谜。所造成的影响，甚至一直延伸到我们现代的生活里。”
“它的名字.......”
“叫做归墟！”
“唰！”
当齐洛沉声说完最后两个字时，直播间屏幕，骤然熄灭。
这场延续了接近五个小时的拆解，就此终结。
天地，重归寂籁。
同一时间，蓉城城西那间温馨的小屋里。
杨娜也从电脑前起身，抬头向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望去，嘴角泛动几丝笑意。
“嗯，今天时间把握的倒挺不错的，还有一个小时丑时才结束。”
她轻声嘀咕着，走进厨房。
将用精致小碟盛放着的水果、点心、鸡肉、猪头肉依次端到桌面上摆好，紧接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拆封的香烟，抽出两根放到碗碟前。
做完这一切后，方才心安理得的关灯退回床铺。
世界，重归安宁。
连带着让饭桌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薄雾。
都带上了一股人间烟火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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