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这个点儿不会再有什么人光顾，店老板擦着桌子，抬头看墙上挂着电视机里的古装大戏。
门帘被人撩开，男人走进来。
“还有面吗？”
“有的有的，抬头看菜单，现在就剩下右边那一栏了，您看看想吃什么。”老板卷着抹布，去看对方，莫名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不是真的见过。
沈培延也没抬头看菜单，很娴熟的报出，“肥肠面，二两面，青菜烫一下就好，再加颗卤蛋，两碗同样的。”
店老板霎时就认出他是谁了。
这不就是刚才那姑娘的前任嘛！
他这店开在小区旁，开了这么多年，一些人都混个熟脸，记得一些特征。
沈培延单独来他没认出来，但这熟悉的点单方式，让他瞬间想起。
“好嘞，您稍等。”
店老板绕过柜台，去开放式后厨煮面。
沈培延在曾经和叶璇来过的地方坐下，掏了双一次性筷子，低眸，刮着上面倒刺时，微微顿了顿。
物是人非，终究是跟之前不同了。
孙佩佩是后面进来的，裹着厚重的摇粒绒外套，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囔：“……为什么要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吃一碗面，很冷，培延。”
沈培延继续刮倒刺。
“想吃了。”
孙佩佩不情不愿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嫌弃的看着桌面边缘不明显的油污，皱眉。
很细微的动作，但沈培延捕捉到了。
“培延，换个地方吧。”她不情愿撇嘴。
沈培延说：“这位子已经是这家店里最干净的桌子，如果这个你都嫌脏，还要换去哪？”
“不是，我是说换一家店吃……”
“是你说要跟着我出来吃。”沈培延眼神很淡，“怎么？不愿意了。”
孙佩佩察觉出他从坐到这里，心情就有些不好，也没敢惹。纤纤玉指拎着湿巾又在上面擦了擦，看上面的黄痕，皱眉嫌弃的丢掉。
店老板过会儿捧着两碗面过来，孙佩佩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呀，肥肠面？为什么要吃这里的肥肠面，这种小店肯定都处理不干净的。”
店老板一愣，有些尴尬的放下。
沈培延的脸更冷了，“不想吃别吃。”
孙佩佩咬唇：“……我这不是替孩子着想吗，才几个月，吃外面的高油高盐肯定会受影响。”
“前天带你去吃群英荟萃怎么不说？”
“那是黑珍珠，能一样嘛……”
店老板也有点尴尬，说：“怀孕的话确实不太好吃这些，我们这腌制过的，不然我给姑娘你盛碗面汤吧。”
沈培延淡声：“不用，她没那么娇气。”
“要的要的，要娇气一点的。”店老板讪笑，“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嘛，娇气一点好的，可不能结婚之后让人家感受到落差感。”
也不怪店老板这么认为。
毕竟几年前沈培延和叶璇在一起吃，谁看着穿着也不像太有钱的。
如今倒是都很有气质，但肯定是一步步拼来。
但这位姑娘，浑身光鲜亮丽，一看就没吃过苦，肯定是个千金小姐。
孙佩佩听见，抚了扶自己蓬松的卷发，心情好些。
“没事的，我随着他随便吃点就好了。”
沈培延低头，自顾自吃着面，添醋，添辣椒。
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又想起曾经和叶璇在这里的那些画面。
他不爱吃青菜，每次叶璇就一定会逼着他吃多多的。
加了很多辣椒，她被辣的斯哈，喝着豆奶，和他分享今天路过橱窗时看到的那款男士西装，说攒够钱一定要买给他。
沈培延皱眉摇着头说不要，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挑到她那里去。
叶璇气愤，“为什么不要？”
“没必要。”沈培延无奈，“太贵了，璇璇。”
他舍不得花她那么多钱。
叶璇大有说头：“不贵啦，你给我花钱的时候嫌贵过吗？没有吧，我也舍得给你花钱的，你可不要小瞧人……没准几年之后，坐在你面前的就是致和集团的叶经理，到时候我月薪不得抵现在的五倍。”
“是是是。”沈培延轻笑，举起豆奶，“敬叶经理一杯。”
“干杯。”
叶璇跟他碰着，孩子气，“沈经理。”
面热气蒸腾，遮住了她的脸。
她的笑远去，豆奶消失，雾散去，是孙佩佩轻皱眉嫌弃挑着肥肠往外扔的模样。
“能吃吃，不吃别吃。”沈培延语气平淡，“浪费粮食谁教你的？”
孙佩佩还没察觉出他的情绪更差，自顾自陷入萎靡中，觉得自己怀着宝贝还要被凶，很委屈：“不爱吃嘛……”
“你上小学，在我家厨房捡垃圾吃的时候，也没见你不爱吃什么。”
沈培延平静讲出。
孙佩佩却一下子僵了。
沈培延说的是，她小时候刚到沈家时，因为看什么东西都新奇，又吃不到，又偷偷去厨房的垃圾桶里捡那些表皮稍有些腐坏的红提和芒果。
“……”
她垂眸，一言不发，捏紧筷著。
沈培延自己吃完，也没多留，抓起旁边的大衣，冲店老板低声道了个别，转身走人。
孙佩佩还坐在原座不肯走，等他来哄。
奈何沈培延自己出去了，真没等她。
孙佩佩气得发怒，坐在位置上深吸着气。
店老板来收拾碗筷，临走前偷偷看了她一眼，被她怒吼：“看什么看？！”
回到后厨，看着孙佩佩气冲冲提着包自己走出去，把门砸的冲天响，店老板忽然沉默了，叹气。
这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