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璇早晨喝到了豆浆。
她着实有些没睡醒。
之前每天在公寓都要打会儿盹再出门。
此时此刻也是，咬着包子，眼皮半垂，半睡半醒的。
来放煎蛋的王姨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小声说：“太太又睡着了。”
正下楼的秦郅诚闻言微微抬眸，扫到昏昏欲睡的叶璇脸上，“嗯。”
声音是不疾不徐的温淡。
他拉下旁边的凳子，声音很轻，却还是惊到了叶璇，她一抖，睁开眼，下意识坐正。
像中学打瞌睡被老师惊醒。
出门之后，是向晨坐在副驾来接的他们。
“早啊，先生太太。”
他手搭在副驾车窗上，没个正形。
叶璇提着手提包，看向身侧秦郅诚，“秦太太有管理公司人员的权利吗？”
秦郅诚语气清淡，“全权。”
“那好，到公司先把向晨开了。”叶璇进车。
向晨在前面苦着脸，叫苦连天：“哎呦，我怎么惹着您了。”
叶璇挑眉，“没怎么，就单纯看你不顺眼。”
向晨：“……”
司机被逗笑，格外乐意看每天向晨和叶璇的斗嘴时刻。
叶璇属实是没睡够，轻掩唇，打了个哈欠。
脑袋靠在车窗旁，小憩。
路上几个减速带，磕磕碰碰的，脑袋时不时往车窗上轻撞。
秦郅诚抬手，将女人脑袋捞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前面向晨一脸耐人寻味表情，啧啧啧个没完。
“你啄木鸟？”
秦郅诚淡声。
向晨干笑，闭嘴，缄默不言。
司机又偷笑。
向晨小声：“笑啥。”
司机：“笑你像个哑巴了的啄木鸟。”
“……”
车里三个人，三个人都怼他。
吃瘪了一早晨的向晨满脸苦容。
到了公司，两人一并下车。
常常同出外勤，秦郅诚和叶璇同时来公司的时候并不少见。
但可能是新年来到，前台看着气场颇足的两人穿着大衣往里进，真觉得好般配。
同样是黑大衣。
叶璇身上穿的是秦郅诚带她去挑的那件，款式版型跟秦郅诚身上的差不太多，只不过她的这款多了个束腰的腰带，腰间被勒细勾勒，踩着黑高跟，跟在秦郅诚身边并不被压气场。
“秦总，叶经理。”
叶璇接来员工的文件，跟秦郅诚相视一眼，颔首。
秦郅诚便没再等她，恢复阔步，面容清冷向前走。
叶璇留在原地，跟员工清算新到一批芯片的数据。
回到公司，他们依旧是界限分明的上下属。
但只有叶璇知道……
她摩挲着手中的漆黑保温杯，里面是她早上夸了句好喝，秦郅诚便装给她的豆浆。
趁热喝，到了工位记得先喝了再说，喝完之后别急着吃水果。
以上这些繁琐的叮嘱话，都出自于那个正在上电梯的沉稳总裁口中。
她之前还真的不知道，秦郅诚的话原来可以这么多。
叶璇轻笑着摇头，低下头，继续跟员工核对着。
……
下午，那批探头的二检结果出来了。
依旧是不合格。
唐虹的嘴都要笑不拢了，却还是得在叶璇面前凝重皱眉，“到底什么情况，智华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叶璇淡淡挑眉，“唐总监，不然先把嘴角的笑收收。”
“……”
唐虹轻咳，“叶经理多虑，可能我就天生长了张微笑唇，确实没笑。探头出问题，那批设备白做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我也没好处的的是不是。”
叶璇笑，“开个玩笑，唐总监怎么还当真了。”
唐虹嘴角动了动。
想怼，却想起自己那天在总裁办看到的画面，终是没怼。
“叶经理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璇将文件撂在桌上，“啪”一声，响声清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唐虹看她居然真的按照流程打电话向致和质检如实汇报不合格，微愣。
这女人，狠起来还真是……
六亲不认。
谈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说放弃就放弃啊？
还是说，攀上了秦郅诚的高枝，就不把沈培延放在眼里了？
——
智华那边忙得无数个电话响不停。
小陈抱着文件进了沈培延的办公室，看见他黑着脸，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负责人那边来电话了，那批探头已经被致和直接送去检验，没拦住。”
沈培延冷着脸，将桌上的文件甩出去。
小陈吓了一跳，沉默抿唇，“哥，你消消气。”
“我消气，你让我怎么消气。”沈培延冷笑一声，“他宗智华是不是疯了？！真以为赚了点钱就能什么都敢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现在整个致和的项目都被丢进去了！”
小陈也沉重叹息。
医疗器械这行水深，设备从立案到上市，其中能捞的油水不少。尤其是普及的器械，下放到各个城市，也有不同的规则。
一二线城市，投放产品精，三四线等小城市，油水大。
有人把过期器械或是来路不明，无进货验收记录的配件在智华过一遍，随着大宗机械一起运送过去，一趟下来收益可观。
最可笑的是，这种看似黑暗不见光的路子，要是没有上面人的点头，关卡都送不出去。
也就是说，这件事，智华的总裁，宗智华是知情默许的。
为了和其他货物查不出区别，总智华将这条隐秘线用了跟走致和的同工人同运输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交货对接出了偏差，送去某县城的，老批次、未通过核验，精准度差些的探头被送去了致和。
那批通过检验的探头送反了，到了县城。
其实微弱的差别，用上去是看不出效果的，也查不出来，只可惜致和的仪器精准，不通过就是核验不通过，没有任何蒙混过关的可能性。
现在，东窗事发，那批次不合格探头要被送去质检中心。
核验不通过，合同黄了不说，智华内部要出大问题。
沈培延去了总裁部。
宗总脸同样黑着，“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拦啊！真等着送进质检中心就全都完了！”
“要真能拦得住，我现在也不至于站在这里。”沈培延冷声，“致和的项目一直是我在跟，宗总就算是早些告知我，至于落得现在今天这个局面？”
宗总抬头看他，“你是在怪我？”
“我招你进来，给你发工资，是让你在这儿怪我的？！”
愤怒的咆哮声震耳。
那一层都听到了。
沈培延走出来，阴沉着脸加快脚步，边走边和小陈叮嘱，“现在我尽力去拦，你去找沛鑫的市场部赵武，他叔叔是质检中心的人，就说是我找的，想办法让他帮个忙，不用截停，晚半个小时就行。”
小陈急匆匆点头，“是。”
“捞油水的时候没想着我，现在东窗事发了，让我给他擦屁股。”沈培延上电梯，眼神阴翳，“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摘干净。”
小陈在旁边欲言又止。
电梯一层层往下，沈培延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说。”
“其实我真觉得这件事不该发生的这么蹊跷……虽然是同运输线，但我刚才去查过了，两辆车和运输的负责人都对不上号，不可能真的交接错。”
“况且，送致和那批的负责人就是之前致和的员工，去年才转到咱们这，都在致和干了十几年，他能认不出那批货上的标识？”
闻言，沈培延轻轻一顿。
他看着电梯里，倒影出的自己的脸，讳莫如深。
情感上，他不想用最坏的心思去怀疑叶璇。
但理智上，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
小陈说的是对的。
这件事，的确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