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何姨很心疼她。
“你跟佩佩是最好的朋友,以后,你也拿我当半个妈,佩佩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她也的确做到了,什么给孙佩佩送,都会有叶璇的一份。
叶璇收获了很多温暖,也很感激这份温暖。
人是感情动物,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她才没有在刚才拂袖而去,而是留在这里,和何姨耐心沟通。
但何姨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女儿生产在即,女婿还关在警察局下落不明,她慌得不得了,“……真的,阿姨求求你,求求你帮帮佩佩,你们俩曾经那么好……”
“我也以为我们曾经很好。”叶璇淡淡打断,“但这是在她和沈培延的奸情被我发现之前。”
何姨一顿,“……璇璇。”
“我也挺好奇的,阿姨你知道这件事吗?”叶璇看着她,“你知道,你的女儿和我的男友偷情了这么多年吗?”
何姨眼神躲闪,却也很悲哀,“我劝过的,但是佩佩不听,我没办法……”
“那就是知道了。”
也是,偷情数十年。
自然要有人替他们打掩护。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听佩佩说你现在也有了新的人,那过去的事咱们就让他过去吧,你们的情谊还在……”何姨哽咽,“阿姨是真心喜欢你,也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阿姨,我从不善良。”
叶璇静静想着,“那年,我也只是想对您善良而已。”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善人。
她对何姨好,是因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
所以遇到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会睚眦必报还回去。
何姨却从她的话里觉出深意,不可置信,“所以佩佩说的没错,培延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叶璇,你怎么这么狠心,佩佩还大着个肚子,你怎么能把培延弄到警察局里,你的心也太黑了……”
叶璇笑了笑,“或许吧。”
何姨抽噎,盯着她,是委屈是颓丧,“从前佩佩说的我还不信,但现在我明白了,你无父无母,所以无情无义,你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培延不过就是出轨了,至于你把他的工作搞砸,还把他关起来,你好恶毒啊……”
叶璇再次沉默了会儿,仍是笑笑。
“是啊,我没有爸爸妈妈。”她慢慢吞下这根由她曾经亲近的人扎向她心口的一根刺,“您向着您的女儿,替她辩护,我能理解,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但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我只能自己向着自己。”
“我自私、恶毒、黑心,不是个正常人。”
“我都承认。”
“但有一点,我想我要告诉您,我没有神通广大到让沈培延变成这样,如果沈培延没做那些恶事,他的工作就不会被辞退;如果沈培延没有试图诬陷我的项目,现在也不会因为回旋镖而自己进了局子。”
“究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恶,谁也怪不了。”
……
向晨正在总裁办玩着他的多米诺骨牌。
玩到一半,看见叶璇上来了。
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情绪镇定,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等秦总回来,拿给他看。”
“哦。”
向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璇下楼,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唐虹偷偷瞄了她一眼,“叶经理,刚才没事吧?”
“没事。”叶璇笑。
唐虹只是知道叶璇跟个妇人在外纠缠了会儿,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但看着那妇人声泪涕下的模样,好像闹得不太好。
她还是劝了下,“如果您有事,就先去休息,今天这儿我来。”
叶璇微默,扭头看向她,“女儿今天不用接吗?”
“用啊,她哪天不用接,但您要有事我就把她丢给我老公。”唐虹拍拍她的肩,像朋友那样,“心情不好的话等我会儿,我工位还放着给我女儿买的糖山楂球,吃了心情会好点。”
叶璇失笑,“唐总监是拿我小孩哄吗?”
唐虹也笑,“谁还没当过小孩呢。”
工作结束后,叶璇先行回了家。
秦郅诚烧刚退没多久,就去处理许泊的事,回来要晚些,让保姆给她做了晚饭才走。
她如平常一般,自己一个人走在餐桌旁,吃着菜。
没吃多少,还剩了很多,她挨个放进冰箱里。
坐到厅,找了个电影看。
……
不得不说,沈培延很聪明。
他在智华干了这么多年,很滑,再跟许泊合作之前就防了他一手,此刻更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几天的审讯和调查下来,沈培延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比许泊难搞得多。
而许泊那边,许家倒是依旧在不厌其烦的骚扰着秦家,在他们看来,只要罪一天不判下来,许泊就还有逃离的可能。
被金钱滋养了太久,他们已经丧失掉人的三观,只想着将许泊救回来。分毫不提及他所犯下的罪过。
秦郅诚忙到九点,风尘仆仆。
向晨来接他时,坐在后排,将笔记本发来,有文件需要他过目。
秦郅诚扫视的同时,淡声询问,“叶璇呢。”
他发了消息,但没回。
“叶经理早就下班了,应该在家。”向晨犹豫一秒,又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叶经理今天有点怪怪的。”
秦郅诚扫视的文件的目光微顿。
他将笔记本阖上,又发去了消息。
无人回应。
电话,无人接通。
往常回悦晟公馆的路程不知怎的,变得格外漫长。
秦郅诚一身深棕大衣,阔步走进厅,开了灯,就看见坐在厅的女人。
电视里散发着荧幕的光。
她一身薄衫坐在沙发上,乌黑柔顺发丝拢到耳后,安然无恙的靠着。
秦郅诚的心微微沉下。
他声音放低,边走过去边问,“晚上吃了什么,如果没吃饱,去谭嗣那里,他上了新锅,邀你去尝尝——”
话音未落,他愣住。
叶璇沉默地低着头,颌下一滴泪淌下,她的眼皮红肿着,手上还握着遥控器。
“叶璇。”秦郅诚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叶璇吸了吸鼻子,声音轻细。
她的哭像是在呓语,低低喃喃的,肩膀很轻的颤动了下,是在吸气,“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受伤的时候有爸爸妈妈在。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被欺负时有爸爸妈妈保护。
可她没有。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只是没有父母爱,但她不是坏孩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抓着这一点不放,孙佩佩、沈母、何姨,就连曾经的沈培延也从骨子里介意她无父无母这一点,吵架时他总说你没人教,所以不知道。
她也想知道,她比谁都想知道,可她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
没爸没妈,是个野孩子。
秦郅诚将她抱进怀里,她哭得有些更厉害,肩膀止不住的抽着。
她其实不爱哭的。
因为哭是情绪发泄,而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所以就连被相恋八年的沈培延背叛,她也不过是掉了一滴泪,来缅怀自己那不值的八年青春。
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变得爱哭,变得脆弱,变得一看到秦郅诚就忍不住掉泪。
后来有人告诉她,这叫依赖。
没人教过她什么是依赖,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
但她只知道,她可以在秦郅诚怀里哭,他不会嫌烦,他只会心疼。
秦郅诚抱了她很久,直到她把最后一滴泪哭干,他拿额头贴她的,立誓般郑重低声道:“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叶璇,看着我,叶璇。”
叶璇泪眼朦胧,撞进他的视线。
那双湿透的双眼映进,秦郅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闷涩,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下,他再次低声安抚着,“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秦郅诚没打算放过沈培延。
也不会放过。
十点出头,周女士来了。
她拢着大衣,显然是哄睡培培没多久,接到电话匆匆来了。
“小璇宝宝呢?”她眉眼紧张。
秦郅诚示意卧房。
门开,叶璇沉寂的坐在床边,扭头看见周女士,她吸了吸鼻子,“阿姨,您怎么来了。”
周女士什么都没说,上前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