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茶。”
宋絮朝她招招手,
甜瓷茶壶冒出滚滚白汽,清透的茶水刚倒出,车厢立刻弥漫开来花香。
马车不可放高脚桌,两人都跪坐在矮几边,
酒酿喝得心神不安,时不时用余光瞥着宋絮,宋絮似乎察觉到了,干脆大方看回来,
“怎么了?”她问,
酒酿连忙摇头,“没事…就是茶有点烫…”
宋絮拿过她的茶盏,正色道,“你是觉得我在吃醋?”
身后翻书的声音骤然停下,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沈渊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又翻了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也在担心…
虽然宋絮总让他宠着点酒酿,但仅仅局限于宠…没让他真喜欢上她…昨日之事他本想让酒酿瞒着,可这小倔驴不答应,刚用完早膳就一脸愧疚地拉着宋絮跑假山后面,许久才回来。
…
宋絮又道,“你们这样,我是吃醋了。”
酒酿呼吸一滞,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姐姐…我…”
“你姐姐我是吃那个人的醋。”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宋絮笑了起来,对着被书册挡住脸的那人开口道,“沈郎,当初你把她身契拿回来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哦,你说让酒酿给我当贴身丫鬟,怎么我没捞着贴身,反而被你占去了?”
男人放下书册,神情从凝重变成无奈,“你若想要,这几天让她跟着你就是...”
...
虚惊一场,酒酿背后出了一大片冷汗,
好在后面大家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头,
沈渊闷头看书,两个姑娘聊着东街新开的成衣铺子,西口巷藏着的点心作坊,直到宋絮聊起最新的双面绣法,酒酿硬着头皮应付,最后找准机会把话锋转到了围棋上,铺开棋局,对弈起来。
这一走就走到了太阳落山,
酒酿睡了个好觉,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见沈渊已经给宋絮披好了披风。
她忙整理好衣裙跟着下车,脚刚落地,便愣在了原地,
夜幕初垂,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霞光,而街市上早已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锦华灯市...?!”她惊叹,
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灯笼,人群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的烤栗子的焦香让她突然就饿了起来。
花灯如海,三层楼高的巨龙灯盘旋天际,千盏莲花灯浮空摇曳,整座城池像被点燃。
宁安的花灯集市久负盛名,她在风物志上看过,想象出各种场景,哪一个都没现在这般震撼。
沈渊揽着宋絮肩头,又牵起她的手,顺着盛装出席的人群缓缓向前,
她眼睛不够用了,恨不得把鱼灯,山水灯,莲花灯的样子通通刻进脑海,以后说给妹妹听。
才逛没一会儿,头上就多了支宫灯簪子,手上抱着袋烤栗子,
“别吃多了,晚膳要去桂月楼吃呢。”宋絮提醒她,
刚说完栗子就被沈渊没收走,她扁扁嘴,很快又被几个孩子手上的糖人吸引,
糖人铺子就在眼前,酒酿拉拉沈渊袖摆,眨巴眨巴杏眼。
...
画糖人的老人笑得和蔼,收了钱立刻让酒酿转杆子,
盘子上画着不同的图案,转到什么画什么,酒酿许愿要长尾巴凤凰。
筷子长的木杆飞快转动,结果在个石榴图案上停下,
“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啊!姑娘这是喜事将近!”
老者笑着画好石榴,他摆摊几十年,看人最清楚,眼前必然是带着妻妾出来的达官贵人,既然妾转到了石榴,他可不好驳了另一个的面子,连忙又画了个年画娃娃递过去,
果然,多画几笔换来五十两赏钱,说着子嗣延绵的吉利话送走了贵。
...
酒酿的目光悄悄看向宋絮,她拿着年画娃娃笑靥如花,非要给沈渊尝一口,
突然想起宋絮对她的请求...那晚她们同睡一榻,她悄悄问她能不能给沈渊生个孩子...
那时她拒绝了,
可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们对上视线,宋絮摇着缺一半的糖人冲她笑,酒酿也看了看自己的,
手上的石榴糖画橙黄晶亮,她看宋絮吃得开心,也咬下了第一口。
“姐姐,我们去哪?”她含着糖块问宋絮,
宋絮笑脸盈盈,指着不远处一家不起眼的小楼,说,“桂月楼,我和沈郎每年都要来的地方。”
...
...
桂月楼来了贵宾,
李大将军带着三两亲信大驾光临,说一会儿还有十多个百花楼的姑娘们要来,
百年字号的老店靠风味取胜,环境自然一般,整整三楼只有一个包房,还被定了出去,
掌柜看着脸色渐沉的大将军,不停地鞠躬道着歉,冷汗齐刷刷顺着额头往下流。
李玄嗤笑,“这里面坐了什么金贵人物,连本将军都见不得?”
掌柜陪笑,“将军,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既然里面已经开席,也没有把人撵出去的道理不是,您大驾光临是我们有失远迎,我自罚,自罚...”
话说完一巴掌就抽到了自己脸上,
啪的声,声音穿透门板传到了沈渊耳朵里,他之前就觉得外面吵着什么,现在更传来有人被打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蹙眉看向门口,
酒酿吃螃蟹吃得起劲,闻言偏过左耳,跟着仔细听,“什么都没有啊...”
话音刚落木门轰地被踹开!酒酿被唬一跳,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手上还抓着螃蟹钳子,见到来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挂着巴掌印的掌柜慌忙跑进来,被李玄的亲信一脚踹了出去,
李玄放声大笑,“缘分,天大的缘分!酒酿,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滚出去。”沈渊把少女拉到身后,下了逐令,
气氛转眼剑拔弩张,李玄一身黑色暗纹长袍,虽没带武器,但身后两人都做劲装打扮,腰间匕首在烛火下闪着阴沉的光。
酒酿只觉心跳如鼓,口干舌燥,双腿软了下来,若不是扒着沈渊肩头,早就撑不住跪下了,
李玄缓缓上前,拿起酒壶把玩片刻,一仰头,从壶嘴落下清亮的弧线,烈酒落进男人口中,他擦擦嘴,笑道,“罗福春,是个有品的。”
说的是酒,看着的是酒酿。
他们隔着方桌,沈渊脸色铁青,眸中寒意凛冽,两个亲信抽刀上前,男人稍稍抬眼,目光如刀割,竟把二人同时逼退半步,
朝中皆知沈督查功夫了得,虽为文官,但真要切磋起来,怕是连常年习武的将军都要掂量掂量。
李玄冷笑,突然转身,
小臂长的匕首被他从随从腰间抽出!转眼就往沈渊脖颈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