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没钱那就把这疯女人给卖了还钱,反正也是疯子,养着浪费粮食,多张嘴嘴吃饭!’
陈小海口中的疯女人,就是他亲娘。
当时陈家桥父子两人一听这话,也吓得愣住了,缓过劲气得不轻,终于壮起胆子开始怒骂陈小海不是人。
‘少特么废话,没钱就卖,陈丽老子都卖了,还差这疯女人?’
陈家桥彻底红了眼,父子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打架斗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的陈小海,下起手来可不管什么亲爹、亲妈。
一顿毒打后,陈小海下了最后通牒。
不想他卖了亲妈还钱,也行那就帮着他一块去掘了陈家祖坟。
‘老子早听说陈家湾几个村子,都是一个老祖宗,当年还是啥大官,祖坟里头肯定有值钱的古董啥的。’
这是陈小海的原话。
就在被陈小海以卖掉亲娘还钱,逼着准备工具,要去挖祖坟时,陈家桥一家三口终于爆发了,砍下了陈小海的脑袋。
陈家湾所有人替陈家桥一家三口掩护,甚至陈小海死后化为恶鬼祸害乡里,也未曾迁怒陈家桥一家。
一来是同情,二来是感激陈家桥大义灭亲,第三个原因恐怕就是陈小海竟然把注意打倒了祖坟上。
刨人祖坟,自古就是深仇大恨。
大名鼎鼎的伍子胥挖人祖坟,一样被骂到了现在。
一口气说出所有真相后,陈家桥也如同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弄丢了三魂七魄,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一百多号陈家湾村民,包括我和王城,都在静静看着。
没谁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不断偷偷擦着眼角。
“哈哈哈!”
“哈哈哈!”
凯丽陈哈哈大笑着,踉跄着退了几步,猛地转过身推开人群,朝着马路狂奔而去。
几个差人担心出意外,忙追了上去。
最后张队长单独安排了一辆车子、安排了几个差人,把陈家桥一家三口送回衙门。
凯丽陈也折返回了城里。
其他人则继续留在山坳里,打捞陈小海的尸体,陈家湾一百多号村民也被遣散了。
镇住陈小海尸体的粪池,修砌的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
粪池很深很深,两台抽粪机,抽了许久也没见底。
挖的也不像是农村旱厕常见的粪池,就是个直上直下的大坑。
整个粪池被挖成了葫芦形。
葫芦自古便有镇宅、克凶、保平安之寓意。
西游记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孙猴子,不也好几次被收入紫金葫芦中。
将粪池挖成葫芦形,里头灌的污秽之物,也是整个陈家湾几百户人家,每一家出了一份。
相当于是集整个陈家湾之愿力镇压。
这一发现,无疑是让我对雀斑少女口中的爷爷更加好奇起来,同时也更加担忧起来。
如此巧妙布局,足以证明雀斑少女的爷爷,是个真正的高人。
眼下背后却有东西搭桥,借此局助陈小海尸身成煞。
“难道真是那鬼仙红娘娘?”
我正暗暗呢喃时,雀斑少女冲我喊了一嗓子,提着桃木剑一路小跑了过来。
她身旁还跟着一位老人,老人粗布麻衣,满脸皱纹似乎每一道皱纹里都填满了故事。
第一眼看到老人,我心里头就冒出了鹤发童颜这四个字。
更让我啧啧惊奇的是,老人不仅没有拄拐,走起路来速度一点也不比小跑的雀斑少女慢多少。
看起来慢慢悠悠,始终跟在雀斑少女,其实两人几乎是同时来到我跟前。
高人。
这老人绝对是高人。
“小子许仙,见过老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我忙恭恭敬敬抱拳弯腰行礼,自报了家门。
“许仙?白蛇传里的许仙?这名字倒是起的贴切。”
说这话时老人微微凹陷进去的眼眸虚眯了起来,原本浑浊的眼神,也陡然间锐利起来。
我听得心里头一惊,听到我名字提到白蛇传不奇怪,怪的是老人最后一句名字起的贴切。
这位老人是一眼看出了我体内藏有白灵素妖灵,还看出白灵素本体乃是一条千年白蛟。
见我神色有些紧张,老人的视线立马收了回去,眼神也随之变得柔和下来,笑呵呵岔开了话题。
“我听雀儿说你随口便道破了老头子所设之局,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头子我姓姚,是这片地界的大法官,你要不嫌弃叫我一声姚爷爷就是。”
“我叫姚雀儿,你可以叫我雀儿,但是不能叫我小雀儿!”
雀斑少女也跟着做了自我介绍,想了想还一脸严肃特别叮嘱了一句。
一开始我还纳闷为啥不能叫小雀儿,直到在心头念了几遍,又想起王城有一次喝多了酒,在路边解手说起方言时。
这才立马反应过来为啥不能叫小雀儿。
“原来姚爷爷您是大法官,晚辈今日得见真神仙了。”
道士、和尚大部人其实接触的不多,真正民间处理诡异事件,普通人接触最多的是阴阳先生、是神婆。
大法官便是阴阳先生、神婆之中的佼佼者。
想要被称为大法官,不仅需要道行、本领技压群雄、需要德高望重,更需要阴司认可。
这些我也是听师父提过,至于大法官是不是被阴司认可,我也不知真假。
不过能被称为大法官,那绝对是真正的民间高人、奇人。
“什么真神仙,不过是多活了些年头、靠手艺多尽了些本分的糟老头子罢了,倒是你这后生知道那么多事。”
“恐怕师门不简单呐。”
我师承阴山派,如今更是接了阴山祖印,得了阴山鬼术、阴山术字密录,说是阴山派一派之掌也不为过。
不过阴山派秘密太多,似乎还和冥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便留了个心眼,随口搪塞过去,忙将话题拉回正轨。
“姚爷爷,雀儿应该已经把陈小海尸身即将成煞这事跟您说了吧?”
“说了,这次是老头子我疏忽大意了,的亏你发现的早,否则真让尸体成煞,只怕整个陈家湾都得遭殃。”
姚爷爷两条花白厚重眉毛拧着,重重叹了口气,神色严肃的说。
“雀儿说可能是红娘娘在背后捣鬼?”
“错不了,这片地界上山精鬼怪并不多,有能耐借老头子的局搭桥作恶,也只有红娘子能办到。”
“姚爷爷,这红娘真是鬼仙?到底什么来历?”
“这说来就话长咯。”
正当姚爷爷要细说红娘子来历时,张队长一脸冷汗、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尸…尸体不见了!”
跑到近前,张队长磕磕巴巴一句话,瞬间让我们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就连鹤发童颜的姚爷爷脸色也是骤变。
“你说尸体不见了?!”
“不可能啊,尸体是我和爷爷亲眼看着沉入粪池的!你是不是没仔细找啊?”
姚雀儿也瞪着眼睛,忙开口说。
“我也纳闷啊,昨天晚上我们两次看到尸体浮出粪池,这会也抽干了,里头除了动物尸体,没有陈小海的尸体啊!”
说这话时,张队长双手一直在握紧又松开,腿肚子也在不自觉颤抖。
显然陈小海一事到眼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其实别说张队长,就连我、姚爷爷和姚雀儿,我们也绝非匪夷所思。
好端端镇在粪池底下的尸体,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守在附近,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走,去看看。”
说完姚爷爷大步流星朝着旱厕走去,速度快的出奇,虽说远达不到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但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百岁老人能走出来的速度。
“哎,这是办案现场,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
这时候张队长反应过来,忙抬手想要招呼。
“别喊了,这老人家是这片地界的大法官,高人。”
“大法官?这岁数还能做法官?!”
张队长挠着脑袋一脸不解,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瞪着眼睛看着我问。
“你等等,这老人家是不是姓姚?!”
“是啊,张队长你认识?”
“我去!今儿个特么见到活神仙了。”
随后张队长告诉我,这位姚爷爷可是他们这边鼎鼎大名、人人认可的活神仙。
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上杆子想求这位姚爷爷帮忙平事。
提起这位姚爷爷的事迹,就更玄乎了。
很多年前涨大水,都说是河里头有妖物作祟。
这位大法官姚爷爷一个人撑着一艘小船,到了水里,指着水中就骂了一句尔休要在兴风作浪,否则今晚天不收你,我收你。
结果天刚黑,三道炸雷就劈到了河里,一只大如磨盘的乌龟被当场劈死。
乌龟一死,大水也退了、暴雨也停了。
诸如此类的事迹,数不胜数。
“不行不行,今儿个难得碰到姚老神仙,回头我非得求老神仙给我算一卦不可。”
“张队长你还信这个?”
“别人算我不信,姚老神仙算我信。”
我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一个大男人搞得像是小迷妹见到了偶像。
我也懒得再跟张队长瞎扯,忙转身追上了姚雀儿爷孙。
到了旱厕旁,粪池的确已经被抽干,十几个差人面面相觑站在一旁,个个都是冷汗淋漓,还有人嘀咕。
“不会是队长他弄错了吧?尸体压根不在这?”
“有可能。”
“我倒觉得不会,刚刚陈家湾来了那么多村民,陈家桥一家不也承认了尸体就沉入这粪池了?”
“那尸体呢?”
短短五个字,瞬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脸色更白了几分,眼神里的惊恐慌乱也更浓了几分。
见到我来了,几个知晓我真实身份的差人,立马齐刷刷、眼巴巴看向了我。
希望能从我这得到一个他们能接受的合理解释。
大法官姚爷爷在场,我也不敢托大,只能捏着鼻子探头朝着粪池里看去。
水被抽干了,大部分动物尸骨也被打捞上来,堆在一旁,粪池底下看着一片脏乱,其实没多少东西。
陈小海的尸体被泡到浮肿腐烂,一眼就能看出来。
诡异的事,尸体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还真不见了,姚爷爷昨晚尸体确实两次浮出粪坑。”
“我担心闹出岔子,就在附近守了一夜,没感觉有不对劲。”
我忙开口解释,姚雀儿也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姚爷爷拧着眉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从宽大衣袖里掏出来三根线香。
线香颜色很奇特,是墨黑色,乍一看就像是墨条。
“雀儿,去点在那边。”
姚雀儿点点头,小心翼翼接过线香跑去一旁点燃了线香。
线香刚刚点燃,便散发出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甜丝丝的,闻着让人心旷神怡,就连粪池里弥漫出的恶臭,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不一会草丛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跟着足有成年狸猫大小的黄鼠狼钻出了草丛。
那只黄鼠狼的毛发,有些泛白。
一看就是上了年头,已经有了灵智、成了气候的老黄鼠狼。
老黄鼠狼也不怕人,滴溜溜看了看我们,径直跑到了姚爷爷跟前。
然后像人一样直立起身子,朝着姚爷爷作了三个揖。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叫人啧啧称奇,连我直呼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