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那天半夜,柳云芬突然开始发高烧。
吃了几次退烧药也不管用,拖到第二天早上人都烧的开始说胡话了。
马尚发立马把人送去了县医院,检查项目开了一大堆,一通检查下来啥事没有。
中午时候烧莫名其妙又退了。
医院里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当半夜着凉感冒处理,给开了些药。
结果回到家,又是半夜时候,柳云芬再次突发高烧,已然是持续不退。
送去医院输液吃药,连屁股针都用上了,还是退不了烧。
一直到人烧糊涂了,中午时候准备往省城转院时,烧突然又莫名其妙退了。
接连五天,柳云芬天天晚上一到半夜,就跟闹钟似的发高烧,啥办法都不管用。
非得等到人烧糊涂、等到隔天中午时候,高烧才会退下去。
这一顿折磨下来,柳云芬虽然没被烧成傻子,但整个人也基本快废了。
瘦了一大圈不说,精神更是萎靡不堪。
在之后,柳云芬每天到了半夜倒是不发高烧了。
可只要一睡着,立马就跟陷入梦魇似的。
在床上手舞足蹈、抓来抓去,一脸惊恐的大喊大叫。
就好像身边围着一大群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马尚发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叫醒老婆,可不管怎么喊、怎么推搡,最后大嘴巴子都招呼上去了。
也一点用没有,柳云芬就跟睡死了似的。
第二天天一亮,原本怎么也叫不醒的柳云芬,立马眼睛睁大到了极点,满是惊恐的盯着天花板。
更渗人的是,柳云芬身上出现了很多泛着乌黑的淤伤,有的像是被人掐出来的、有的像是撕咬出来的,还能清晰看出来是两个月牙形的印子,就是看不出牙印。
柳云芬就那么瞪大眼睛、一脸惊恐、丢了魂似的呆呆瞪着天花板,额头上流着冷汗。
足足瞪了好几分钟,期间任由马尚发怎么喊、怎么推,也没反应。
等柳云芬彻底回过神来,疯了一样从床上爬下来,抓着马尚发就大喊有鬼缠着她。
就这么闹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直到柳云芬彻底冷静下来。
马尚发这才从柳云芬嘴里得知,昨天晚上柳云芬其实知道马尚发在喊她、在推搡她、包括大耳瓜子抽她。
一切她都知道、甚至能听到声音、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嘴巴,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除了能感觉到马尚发昨晚一直在床边外,柳云芬还看到自己床边围着一大群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有的破衣烂衫、有的披头散发、有的面黄肌瘦…
那些人能看得出男女老少,却全都看不清楚五官长相,就好像脸上时时刻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那些看不清楚五官长相的人,就围在柳云芬床边,不停撕扯殴打、痛骂着柳云芬。
骂的什么,柳云芬也听不清楚,只是能清楚感觉到,那些人是在骂她。
听完柳云芬阐述后,马尚发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老婆这是给脏东西缠上了。
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
要不怎么说有钱好办事,马尚发当天就请来了县城周边,挺有名气的一个先生和一个神婆。
两个人大摆法场,各显神通在马尚发家折腾了一下午。
临走前再三保证事情已经解决了,保证柳云芬不会再被脏东西缠着。
谁曾想到了晚上,柳云芬刚刚躺下去脑袋挨到枕头,整个人跟吃了安定、打了麻醉剂一样,立马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又出现了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情况,而且比昨天晚上闹得更加严重、更加凶。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柳云芬昏睡以后,双手一个劲作揖讨饶,嘴里喊着我不敢了、我不敢请人来瞧了。
马尚发立马联系了那个先生和神婆,两人一听着情况,别说再来看一看、管一管。
电话里都不敢多说一句,立马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就托人把收的红包全数退了回去。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吃阴间饭这一行也不例外。
很快马尚发家的事就在本地吃阴间饭这个小圈子里传开了。
仍由马尚发怎么花钱、托关系请朋友,也没人敢管。
再后来马尚发从一个朋友嘴里,听说了白龙庙神像预测天气、没人打扫庙里头却一尘不染的种种神迹。
顺着白龙庙这事一打听,马尚发打听到了我、甚至还打听到了我师父的一些事。
这不立马就马不停蹄带着儿子驱车来了龙门村。
听完马尚发的讲述,我心里头对这事也有个大概了解。
同时也有些后悔,这五十万是不是要的太少了一些?
不过下一秒,我还是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师父不止一次警告过我,靠着玄门术法赚钱谋生、吃阴间饭没问题,可绝对不能贪。
贪念起、则万恶生。
马尚发父子两傲慢无礼,开口要五十万,已经算是让这爷俩出了血。
我真要继续狮子大开口,便算是动了贪念。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看看啥时候去处理,最好抓点紧。”
“呵呵,你老婆还真是人才,人家在公家地盘上烧纸烧衣,没碍着谁没得罪谁,踢了火盆,还让狗往里头撒了尿,还给人打了。”
“说难听些这是活该、是咎由自取,想解决哪有这么容易。”
马尚发一听我这么说,只以为我想要坐地起价,立马有些沉不住气了,蹭一下站了起来。
“五十万还不够?!真当老子家的钱大风刮来的?”
“你甭想坐地起价,少一分不干、多一分老子也不干,大不了老子去省城请人、去外地请人!”
我抬起头斜了一眼马尚发,别看这孙子叫嚣的硬气,实际上我岂能看不出来。
柳云芬的情况远比他说的严重,要是来得及去省城、去外省请人来处理。
在我开口要价五十万、一分不能少的时候,马尚发早麻溜走人了。
被我戳破窗户纸,马尚发也不敢在叫嚣了,只是咬着牙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们乡下人守规矩,谈好五十万那就是五十万。”
“你家这事确实不好处理,就你老婆这情况看,寒衣节晚上那位拾荒老婆婆可不是再给亡故先人烧纸烧衣。”
马尚发好歹也算是我们小县城里生意场上一号人物,也算见过些世面。
一听我这话,也不由皱了下眉头,一脸狐疑看着我。
“寒衣节不给先人烧纸烧衣,难不成还能给自己个烧?”
“你别唬我,老子虽然没念过啥书,也不傻子。”
“你还真说对了,那老婆婆寒衣节真就是再给自己烧纸烧衣,同时也在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纸烧衣。”
这世上有的人成双成对、儿孙满堂,自然也就有人孤苦伶仃、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烧纸烧衣。
在这种前提下,有一部分老人就担心自己死后,清明、寒衣也没个人烧纸烧衣,自己成了孤魂野鬼,在下头得忍饥挨饿,还要给其他孤魂野鬼欺负。
便会选择在清明、寒衣时节,给周边方圆的孤魂野鬼烧纸烧衣、顺带也给自己烧一份下去存着。
希望自己死后,不用忍饥挨饿、受冻受穷,不用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排挤,能有个照拂。
人有情、孤魂野鬼亦是如此。
天长日久下来,不少孤魂野鬼其实也真的会感念给它们烧纸烧衣的孤苦老人。
柳云芬踢翻火盆,还让狗撒了尿、打了拾荒老婆婆。
这些举动,不仅是害得那些孤魂野鬼收不到眼巴巴看着即将到手的纸钱纸衣,一个不小心更会惹得那些孤魂野鬼为拾荒老婆婆出头。
之后马尚发又请了两个道行不够的先生、神婆来家里头胡搞一通。
不亚于火上浇油,这梁子是越结越大。
想解决可没那么容易。
也不知是信了我的解释,还是因为我没有坐地起价,反正我说完以后马尚发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追问我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冤家宜解不宜结。”
“现在你最好祈祷那拾荒老婆婆安然无事,祈祷老婆婆今年寒衣节是第一次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纸烧衣。”
“要是老婆婆已经连续烧了许多年,就算那些孤魂野鬼能念在你老婆是傻帽的份上不计较自己得失,只怕为了替老婆婆出气,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老婆。”
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总是容易互相报团取暖,容易理解彼此的痛苦。
许多脏东西也不例外。
拾荒老婆婆生前孤苦伶仃一个人、死后大概率沦为孤魂野鬼。
被她烧纸烧衣祭拜的那些孤魂野鬼,何尝不是如此。
我起身进了里屋,拿了一面镜子递给马尚发,又扭头一脸玩味看着黄毛小伙马成功。
“你想救你老婆,就抓紧时间去找那位拾荒老婆婆,人要是伤了病了,马上送医院,当你亲娘一样照顾。”
“黄毛小子,你要想救你妈,就得看你胆子够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