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撤了黄天成家这一堂口的兵马,就必须先弄清楚这些来龙去脉。
出马弟子和堂口兵马之间,类似于一种缔结契约的关系。
想要解除这种契约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瞒许道长,我家这老香根源自我祖父辈,到我这一代已经传了四代人。”
四代人?怎么算也得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了。
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困难一些。
“堂口里二十七路兵马,全都是祖上随着香根一块传承下来的,到我这一代并没有新添兵马。”
“我还有个问题,这堂单上居以首位的常天莽,莫不是五大仙家柳家之人?”
五大仙家中的柳家和其他四大仙家有些不一样。
柳家分了两支,柳家也称为柳仙,指的是山野林间修行有成的蛇,玄门中称其为裘尺。
而柳家第二支便是常家,常家指的是蟒。
虽然都是蛇类,可蟒蛇体型更大,比起寻常柳仙,更加凶狠好斗、性情也更加乖张。
“没想到许道长对我们北方仙家也知之甚详,没错堂单上居首位的常天莽的确归属柳家。”
“这位老仙是我祖父那辈供奉的兵马,实不相瞒我领受老香根至今一晃也有十数个年头,却从没见过这位老仙,更加别提能请这位老仙下马。”
黄天成这话让我嗅到了一丝解决问题的契机。
按理来说黄天成既然已经领受老香根十多年,堂单上的各路人马,就算没请来下马,他也该打过照面。
毕竟堂口供奉的各路兵马,算起来和出马弟子是合作关系。
合作伙伴总归需要碰个面,互相认识认识不是?
而黄天成却从未见过堂单居首位的这位老仙常天莽,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更重要的是,甭管正路堂口也要,还是外路阴堂也罢。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堂口里供奉的各路人马,是很喜欢争个排名前后、争个排场的。
那位老仙常天莽从来没露过面,堂单上另外二十六路兵马,竟然一百多年里就安安分分、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出现这种情况,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只有一个。
这位老仙常天莽,道行远非堂单上另外二十六路人马可以比拟。
强横实力之下,另外二十六路人马从不敢生出抢占常天莽首位的念头。
听完我的分析,黄天成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这位老仙我虽然没见过,却也听家里人提到过。”
“自从祖父那一辈领了这位老仙的香根之后,这位老仙出手的次数就寥寥可数。”
“最近一次下马,还是在我爷爷那一辈,当时是和另外一家领了胡家香根的堂口起了冲突。”
胡黄柳白灰五大仙家,胡家排在首位,可不是因为念起来顺口。
而是因为胡家在五大仙家之中实打实够资格排在首位。
不仅族人众多,渊源底蕴更是深厚。
单说位列仙班享受万民香火供奉的狐族,便有不少。
就连道教祖庭之一龙虎也有黄狐元君。
胡三太爷、胡三天奶包括其膝下几位子女,也全都是得封正果、享受万民香火供奉的主儿。
过了山海关家仙野仙万万千,辈分最高威望最高的便是胡三太爷、胡三太奶以及铁刹山黑奶奶这三位。
不夸张说,只要这三位大人物一声令下。
北方甭管家仙野仙,甭管你属于胡黄柳白灰那一家,都得走上一趟。
正因为这个缘故,北方但凡是正儿八经领了胡家香火的堂口,大都走的都是正道,而且怎么说呢。
堂口里头必然是兵强马壮,而且能摇来很多道行高深、有头有脸的老仙。
两个堂口兵马互相起冲突,也是常有的事。
可碰上胡家的堂口,即便另外四大家,也都的买几分面子,更别提那些无名无姓的野仙。
而按黄天成所说,当初他爷爷那一辈人,因为某些缘故和胡家堂口起了冲突。
对方是点齐了兵马,直接杀到了他家堂口,准备直接掀了堂口。
当时堂口里供奉其他兵马,一看是胡家兵马,别说出面与之争锋,当场就四散而逃了。
最后黄天成的爷爷焚了清香,磕了头,终于请来了常天莽。
后面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黄天成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请来常天莽以后,胡家的兵马很快就退了。
常天莽离开之前只说了一句话,若是你们无错,我自会与胡三太爷、太奶道明是非曲直,保你们无事。
若是错在尔等,这堂口不要也罢。
三天之后,领了胡家香根的那处堂口,备了重礼亲自登门道歉。
显然那位老仙常天莽,是真的去和胡三太爷、太奶争了是非曲直。
这场冲突的错,也的确不在黄家堂口。
更早一些这位老仙常天莽下马,那就是黄天成祖父辈的事儿了。
黄天成知道的细节就更少了,大概经过就是那年乡里头接连下了好久暴雪。
原本到了冬天,北方下大雪是四季轮回交迭很正常。
怪就怪在每次下暴雪,都有人听到有个女子戚戚沥沥在哭泣。
而一旦听到女子哭泣,第二天雪势必下的更大。
仅仅只是几天时间,整个乡就遭了雪灾。
受灾的人不计其数,家禽家畜包括山林间的野兽更是冻死无数。
最后也是黄天成的祖父请来了常天莽摆平了这事。
据说当时常天莽下马,妖风呼啸结了厚厚冰面的松江,冰面裂开蔓延长达数十公里。
江水翻腾,像是煮沸了一样,最后一阵风从江底卷上来了一具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还挂了大石头的女尸,女尸的肚子还是鼓起来的,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
女尸身份也很快得到了确认,就是乡里头半年前失踪的一个孕妇。
傍晚出门的时候被一群二流子给劫走,轮流祸害了。
杀人灭口以后,绑了石头把尸体沉到了松江。
死的凄惨、腹中还有胎儿,自然怨气冲天。
几个凶手也很快被揪了出来。
听完黄天成的讲述,我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看来这位老仙常天莽,还真是道行深厚。”
“而且按黄主任你所说,这位老仙虽然作风性格有些不按常理,可走的却是正道,两次出手都很讲究是非对错。”
“和堂单上另外二十六路兵马,完全不同。”
黄天成也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是啊,当初领受香根的时候我父亲也提过,我想这十多年我都没能和这位老仙见上面,除了我福缘不够道行微弱之外。”
“也是因为几代人传下来,我家这堂口越走越偏,那位老仙不屑与之为伍吧。”
说到此处,黄天成也有些神色黯然。
黄天成这人性格冷僻、不善与人交际不假。
可通过接触,我看的出来他这人谈不上什么菩萨心肠的大好人,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
准确说他也只是一个被命运裹挟、无力反抗的可怜人。
“黄主任你家这事,要是能请来这位老仙常天莽坐镇,我想要解决应该问题不大。”
“这办法我也考虑过,也试过很多次,可就像我说的那样,也许是福缘不够吧,那位老仙并不愿意搭理我。”
“甚至连我的香火也不肯接受。”
“也许是黄主任拿的诚意不够,这样吧,我帮黄主任先准备一份诚意,回头再试试。”
黄天成一家,已经被堂口供奉的二十六路兵马折腾到心神交瘁,一听有转机,立马就情绪亢奋起来。
“许道长,您说的诚意是什么?需要我做些什么?”
“诚意自然是先按照这堂单挨个点卯,将那些心术不正的兵马先解决一部分。”
“门户干净了,那位老仙常天莽自然能感受到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