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敢耽误时间,从八卦袋里取了龟甲、铜钱、毛笔、朱砂墨。
随后又让老昌叔从厨房拿来一个干净的大海碗,盛了半碗清水。
一切准备就绪,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神。
双手结了法印,抓起毛笔起了笔咒。
沾了朱砂墨迅速画了一道问天符,笔停符成,我手上法印一变迅速用问天符包住昌秀的一缕头发。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今阴山弟子敬问上苍。”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法咒落地,包了昌秀头发的问天符轰隆一下自行燃烧起来。
大海碗里头盛的明明只是普通清水,这会却也像是白酒一样剧烈燃烧起来。
这一幕,看的一旁一直在场,不信鬼神的昌明也不由眼睛瞪大了几分。
乘着大海碗里火焰烧的正旺,我迅速抓起龟甲、铜钱,摇晃三下。
从龟甲中将三枚铜钱依次倒入大海碗之中。
火焰熄灭,大海碗水面上飘着一层灰烬。
我拿起实现让老昌叔准备的筷子,轻轻拨开灰烬。
三枚铜钱以两枚相叠,一枚落在左侧的形态,安安静静躺在碗底。
看着三枚铜钱的形态,我抬手以手指关节为天干地支,配合口诀进一步掐算。
在这个过程中,老昌叔老两口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攥着拳头静静在一旁等候着。
就连不信这些的昌明,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些紧张的神色。
几分钟后见我放下手,开始收拾龟甲。
老昌叔迫不及待凑过来小心翼翼问。
“许小师父咋样了啊?我家秀秀她这病能不能瞧好。”
我虽然不怎么善于占卜起卦,不过随着道行日益精进,起卦询问一些简单的事宜还是没多大问题。
通过刚刚起卦,昌秀的事我不敢说已经心头有数,可也知道了一些内幕。
“老昌叔,昌秀的病真要治好了,您这家也得散了。”
“有些事也就瞒不住了,您真要治?”
病好,则家散。
这是我从刚刚卦象里看到的。
我那有些玄之又玄的话,让老昌叔两口子也面面相觑起来。
治好女儿,一家三口能够正常、幸福的生活。
是老昌叔两口子的夙愿,可病好了却要一家分离。
这结果,不完全就是背道而驰了吗?
所以我给了老昌叔选择。
“小兄弟你这就起了一卦,就搞那么玄乎?”
“我咋感觉不大对呢这事。”
老昌叔迟迟没有说话,昌明先沉不住气了。
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变得多了几分狐疑。
显然这会在昌明心里头,我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骗子。
“老叔,让他给老姐治,治好了算他本事大。”
“治个病,病好了还要家破人亡,我咋这不信呢。”
对于称呼变了,字里行间也明显多了几分怒的昌明,我没去搭理,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老昌叔。
“老昌叔,这决定得您来下。”
“治还是不治?”
犹豫了几秒钟后,老昌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点了点头。
“许小师父劳烦您尽尽心给秀秀治治。”
“不管结果咋样,只要秀秀能正常,我们老两口都认了。”
既然老昌叔已经有了决定,我也没法在多说些什么。
命是天注定不假,可很多时候却又是自己选的。
一念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得麻烦今晚老昌叔、昌婶你们去邻居家借宿一晚。”
“今天晚上家里头不能有人在场,明天一早不出意外昌秀就能恢复正常。”
一听今晚老昌叔两口子不能留在家,只能我和昌秀单独独处一室。
本就对我起了疑心,有了成见的昌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不是你这治个病,咋还不能让我老叔他们在家里待着?”
“我告诉你啊,这些年在派出所没少处理那些神棍骗子乘机占便宜的龌龊事。”
“想治好昌秀只能如此,另外昌明大哥我给你个建议,要是公事办完了,您最好今晚连夜回去。”
“不然明天你的处境、你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有人觉得能未卜先知是一件很神秘、甚至很酷炫的事儿。
可很多时候,你提早知道一些事情的结局。
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本就对我起了疑心,见我又把事情扯到他身上,昌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眼瞅着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一心只想要治好女儿的老昌叔立马站出来打了圆场。
“昌明你个瘪犊子别咋咋呼呼,人家小师父大老远来的。”
“我相信小师父,你老姐那么多年疯疯癫癫的,以后我和你老婶子不在了,她咋办?”
“治,我做主!”
“小师父除了家里不能留人之外,还要不要准备别的啥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老昌叔两口子坚持,也全部信任我,昌明就算再对我怎么起疑心、怎么警觉,也没办法。
“成,今晚我就在外头守着。”
作为弟弟担心姐姐,本身又是在衙门抓差办案。
昌明的态度,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等老昌叔两口子和昌明离开,我也没着急治病。
而是坐在火炕上看着碗里的三枚铜钱,静静等待着。
昌明呢也的确说到做到,没有去周围邻居家借宿休息。
就一直守在院子里头。
北方深冬时节的晚上,气温可不高,昌明冷的一直在不停原地踱步,一直在朝着手心里哈气,偶尔喝口酒暖暖身子。
视线呢就一直透过窗户朝着屋子里看。
这些我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
不过我没去管,只是静静等待着。
一直等到月满当空,深夜时分,我抬手掐算了一下,见时辰到了。
这才从火炕上翻身而下,穿好鞋子,走到昌秀的卧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昌秀,还是孙淑,不打算出来谈谈吗?”
“这么多年了,有些事纸包不住火,早晚会漏。”
我说完没多大一会,嘎吱一声卧房门开了,白天只是搭脉,就突然发病大吵大闹,摔东西的昌秀面色很平静、也很古怪的站在我跟前。
明亮月色从窗户投进来,照在昌秀因为常年不出门,总透着一股病态苍白的脸上。
更诡异的是,此时此刻昌秀的背后有两个影子。
两个交叠在一处,可仔细看却能看出来是两个的影子。
多出来的那个影子,是孙淑。
准确说是孙淑的鬼魂。
林场压根没有所谓的山神老爷,孙淑也并没有嫁给山神老爷。
她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鬼魂,就一直藏在昌秀身上。
或者在准确些说,是昌秀自愿让孙淑的鬼魂附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昌秀自己都不知道孙淑鬼魂的存在。
有人可能会听得迷糊,既然是昌秀自愿让孙淑鬼魂附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孙淑鬼魂的存在。
这事因为昌秀因为当年那些事以后,受不了精神压力,真的疯了。
一个已经丧失判断能力的疯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孙淑鬼魂的存在?
即便看到了,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信。
人们只会认为,她是发病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眼神不像白天那般空洞迷茫的昌秀。
“你是孙淑。”
“是我,我知道你姓许,是个道士。”
“跟我说说吧,当年你们四个人进山采山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没有山神老爷,更知道你的死很复杂。”
附身在昌秀身上的孙淑笑了起来,笑的挺凄凉、也挺无助。
甚至笑着笑着眼泪都下来了。
许久后她告诉了我当年进山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