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宜后颈的肉像是过了电一样僵硬,她抬手把他的手拽下来,抬眸敷衍一笑。

    “那就……让艾情一起参加吧。她擅长公关,让她跟着我交际,免得那些名门贵女又讽刺我小门小户,不懂规矩。”

    四年前。

    她刚跟陆远丰订婚那个月,第一次跟着他参加北城上流圈子的酒会。

    当时陆远丰被人簇拥着应酬。

    她端着一杯酒溜边到香槟塔附近。

    “哟,这不是远丰的未婚妻吗?”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姜时宜转头看过去。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墨蓝色旗袍,披着白色貂绒披肩。

    身材臃肿,面相看着却有些刻薄。

    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看向姜时宜的眼睛带着藏不住的敌意。

    能出现在这个酒会上,也不会是普通人。

    姜时宜礼貌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吧?我丈夫是于荣耀,你可以叫我于太太。”

    女人挑眉:“你叫什么来?蒋……姜……不对,笑的这么假,你是姓贾吧?”

    姜时宜抿了抿唇,仍旧笑着:“我姓姜。”

    于太太皮笑肉不笑:“潇潇,千万跟这位贾小姐学,介绍自己之前都不称呼人的,更何况,我还是个长辈。真是没有教养!”

    “知道了,姑妈,人家是远丰哥的未婚妻,难免心高气傲。”

    楚潇潇撅着嘴应和,眼睛里都是嫉妒。

    姜时宜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不露声色回怼。

    “如果您所谓的教养,就是故意叫错别人的名字?讽刺别人的善意?那我确实没有这种教养。”

    于太太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还怪伶牙俐齿的,小门小户出来的,教养全在心眼上了,你该不会以为攀上远丰,就能麻雀变凤凰了吧?我们这种家世,不是你能玩转的。”

    姜时宜淡漠的笑了笑。

    确实。

    当时陆远丰追她,那些公子哥并不当回事,只以为是他一时新鲜。

    甚至陆远丰的父母也在订婚当天,当着姜时宜和赵爱琴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只要没结婚,都还有变数。”

    “于太太,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吗?”

    管的这么宽。

    于太太立马明白了姜时宜的言下之意。

    她冷嗤,低声说:“你这么没教养,你爸妈一定也没教养。既然你爸妈没把你教好,我今天就替他们教教你。”

    她说完,突然身子一歪,胳膊用力杵向姜时宜。

    眼看要撞上,于太太臃肿的身子突然重心不稳,手撑了一下香槟塔的桌子。

    “哗啦”一声。

    一人高的香槟塔杯子纷纷往下倒。

    酒杯碎的满地都是。

    酒水也溅了于太太一身,白色貂绒缠在一起,变成一缕一缕的。

    “啊!”楚潇潇惊呼:“姑妈,你没事吧?!”

    由于这里的动静,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姜时宜咬紧了牙。

    说她没教养可以,但不能说她爸爸。

    “于太太,我确实没爸爸教,你想替他教我,不如早死两天下去问问他同不同意?”

    于太太脸上挂不住,嘴角抽着看向姜时宜。

    “姜小姐,您对我刚才的话不满意,也不必推倒香槟塔,还咒我去死,我一身狼藉没关系,你这样扫了大家的兴就不好了。”

    “姜小姐,我姑妈只是跟您打个招呼,不小心叫错了你的名字,你不叫人也就罢了,至于这样害她吗?”

    楚潇潇拧着眉。

    两个人一唱一和,避重就轻,倒像是姜时宜的错了。

    因为当时她刚刚跟陆远丰订了婚,又跟圈子里的人不熟。

    这种情况很容易给人留下姜时宜娇纵的印象,好像是她仗着有陆远丰撑腰,在故意找茬。

    “姜小姐,人年纪大了,难免记不清楚,怎么还把香槟都推倒了呢,这种日子,说死不吉利。”

    有人出来打圆场。

    “算了,姜小姐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于太太,你也别生气了。”

    姜时宜抬头,目光穿过围拢过来的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陆远丰身上。

    他正缓步过来。

    她当时有过期待,期待他能帮她澄清。

    但是他过来,却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直接把她拉到身后护着。

    “于阿姨,时宜第一次参加酒会,做事不周,我替她给您道个歉。”

    他说替她道歉……

    可是她凭什么道歉?

    于太太看着陆远丰,没敢再说什么,看向姜时宜的目光却带着淡淡的得意。

    楚潇潇翘着眼,偷偷用唇语讽刺她:有爹生,没爹养。

    她攥紧了手。

    心里涌起一阵极度的愤怒和屈辱。

    陆家是北城极具影响力的家族,产业几乎涉及整个北城的方方方面。

    而陆远丰的远丰集团背靠陆氏,主要做金融投资。

    以陆家的身份地位,陆远丰完全不需要给于太太解释道歉。

    他之所以这么做。

    除了想给姜时宜压力,通过别人敲打她,也是想告诉她,她除了依赖他,不会再有别人可以依靠。

    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

    呵。

    这次酒会之后,姜时宜就再没参加北城上流圈层的活动。

    看她在发呆。

    陆远丰反握住她的手。

    “时宜,你马上就要成为陆太太了,如果要交际,也是别人主动过来找你。”

    姜时宜收回回忆。

    她敷衍笑笑。

    抽出手。

    “好的,陆总。那我先下车了。”

    姜时宜下了车,脸上笑意倏然落下被冷漠代替。

    她正准备走,陆远丰长腿迈出车外。

    “时宜。”

    姜时宜脚步一顿,调整情绪笑着回头。

    “怎么了?”

    陆远丰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时宜,只要你愿意回应我,我就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不是看不出她的敷衍。

    也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姜时宜垂眸,嘴角倾斜着向上挑了挑,努力压抑着轻蔑不耐烦的情绪。

    “好啊,不过我得进去了,不然今天的工作忙不完了。”

    陆远丰松开她,又拉起她的手,语气温柔:“别太累,我明天来接你。”

    姜时宜假笑。

    迅速转身往工作室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擦手。

    陆远丰这个人,对她惯会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装归装。

    也不妨碍他跟别人上床,被抓包了还能若无其事,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真是虚伪至极。

    要不是为了把爸爸的墓从东山墓园迁走,明年能顺利逃婚。

    她才不愿意现在跟他这么逢场作戏。

    真是无聊透了。

    身后。

    陆远丰已经坐回车里,随着车辆启动,他最后看了一眼姜时宜的背影。

    从东山回来以后。

    虽然她还是偶尔有小脾气,但明显乖巧安分了不少。

    连说话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夹枪带棒。

    这不像姜时宜的个性。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不过没关系。

    只要她甘心留在他身边,明年乖乖完婚,成为他陆远丰的妻子。

    其他的,他都可以接受。

    姜时宜余光看着车子开远,冷嗤一声,把揉成团的湿巾随手扔进垃圾桶。

    一抬头,看见工作室门口,周东南正双手插兜站在那。

    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人卷入其中。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层层云层把烈日团团围起。

    敛了半数暑气。

    姜时宜心头燥意渐渐散了,一股玩味情绪涌上来,她朝着他走过去。

    “怎么不进去,在等我?”姜时宜走到周东南面前站定。

    笑意婉转。

    周东南漆黑眸子滑过她的脸,然后是莹润白皙的肩头。

    盯着地面没应声。

    姜时宜向他走近一步,抬起胳膊捋了一把头发,手肘落下时故意蹭了一下周东南的小臂。

    肌肉线条结实。

    “绷得这么紧干什么,现在又不需要你卖力气。”

    她向他的方向微微侧身,唇角带着浅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