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脸色更冷，他的指节微微发白。
对这种无谓的挑衅，他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但方才林清雅的眼神——
那个被伤得无处藏身的眼神，却深深刺进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或许真的正在失去什么，失去一切。
“滚出去。”程立吐出三个字，低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裂，
“叶千语，送她走。”
叶千语不敢再犹豫，立刻上前解开沈清茹身上的束缚，尽管后者满脸轻蔑带笑，但她依旧小心翼翼地不让那浑厚的冰冷气流再扩大。
这场危机对她而言，是个危险又模糊的谜团，不该逾越。
被拖出仓库前，沈清茹微微俯下身子，贴近程立的耳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低道：
“你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你自以为还能守住些什么，但总有人比你了解你的脆弱。从这里开始，一点一点坍塌，我很期待看到‘程立先生’最惨的样子。”
说完，她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转身随叶千语离开。
仓库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那盏昏暗的灯泡发出微微的电流声，像此刻程立逐渐紊乱的心跳。
他的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胸膛起伏得像涌动的海浪，却依旧没有发出口任何声音。
他抓起手机，在屏幕上翻了翻，最终还是滑向了林清雅的号码。
他指尖悬在拨通键上，几乎能感觉到关节传来的刺痛感，但迟迟没有按下。
眼前浮现出林清雅刚刚的背影，那毫不留情却带着令人心碎的决绝。
你可以失去一场交易、一个机会，却不能轻易失去一个愿意与你携手度过所有黑暗的人。
程立第一次体会到了另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能掌控很多东西，却可能永远无法真正掌控他和清雅之间那座似真似幻的桥梁。
直至屏幕自动暗下，程立才缓缓放下手机，将它狠狠塞进口袋。
没人能够了解他此刻的压抑，也没人能够分担。
他甚至分不清这沸腾的复杂情绪中，有多少是对沈清茹造成的愤怒，又有多少是对他自己的失望。
他动了动僵硬的脚步，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一震，程立下意识停下脚步。
掏出手机，屏幕上竟是一个陌生号码发送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不长，却像一把刀直刺他的心脏——
你们公司的‘秘密账本’，是想让我公开，还是想拿点诚意换回来？程总，期待你的答复。
程立的瞳孔微缩，蓦地感到血液开始倒流。
谁在背后步步紧逼，又一次夺走了他的喘息空间？
他的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呼吸越发沉重。
而一闪而过的，那不知道在何处的灯光照亮了他复杂而阴郁的眼神。
程立盯着那条短信，看似只是几个字，却像在他脑袋里炸开一记闷雷。
他感觉手心里出了汗，攥着手机的指尖泛起一丝疼痛。
他死死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徒劳无比。
秘密账本，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他公司的命脉，更牵连着数个重要户的合作，一旦泄露，将不亚于一场毁灭性的黑天鹅事件。
而沈清茹刚才的那些话，又仿佛一根链条，将这个短信的来历与她隐秘地捆绑在一起。
程立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他将手机攥在手里，骨节发白，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两声后，那头接通了，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程立冷冷地先发制人：“你是谁？想要什么？”
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听不出性别的低沉电子音：
“程总，这么急着问我是谁，难道比你担心公司的未来还要重要？”
对方那游刃有余的调子，让程立眉心一跳，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的人，从来讨不到好下场。”
“程总的手段，我早有耳闻。可惜，这一次，你那点威胁小动作恐怕对我不管用。”电子音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简直无赖至极。
程立几乎要捏碎手里的手机。
他上前一步，倚着仓库的铁栏杆，生硬地压下声音里的怒气，“你开条件。”
“聪明。”对方笑了。笑声透过电流显得愈发诡谲，
“五千万现金，三个小时内到账。我想程总明白，错过这个期限，后果会怎么样。不然，我们都劝程夫人看看你隐藏的可爱的一面，嗯？”
“你——”
程立猛地握住铁栏杆，喉结上下滚动，下一句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但他硬生生忍了下去。
那头却不等他反应，语气依旧慢条斯理：
“程总，尽快决定哦，我还有别的事忙，不过放心，我一定比你更有耐心陪你耗。”
嘟——电话挂断了。
仓库里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程立低头查看短信中的银行账户，倒吸一口气——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账户信息十分详尽，甚至协议文书模板都备齐，待他填上金额即可操作。
这股如同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的怒火推向。
就在他眉头紧皱、几乎要谋划手段时，仓库的大门“砰”一声被推开，叶千语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她上下扫了一眼程立的神色，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程总……沈小姐已经走了。”
她轻声开口，语调里有一丝小心翼翼，生怕又触到程立冰冷的神经。
程立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如井，直让叶千语不自在地低下头。
“我听到了……吵架的内容。”叶千语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说道，
“您要……处理她留下的那些麻烦吗？我可以帮忙——”
“你的任务是盯紧公司会计室，尤其是那几个人的进出记录，谁细节不对，你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程立声音低沉得如同注满了冰霜，他显然没有兴趣再纠缠沈清茹的话。
叶千语怔了一下，连忙点头应道：“好，我明白了，现在就去调监控日志。”
说完，她抬脚匆匆离开。
程立站在原地，脸上的每一条线条都绷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