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俩刚进芙蓉街,我见有个卖绳编,正想上去看看,建新哥却突然拽住我。
“川子,”他朝着右侧扬了扬下巴,“你看那人,是不是郝建民他闺女?”
我侧过头仔细一看,还真是。
右侧巷子里有家餐馆,叫啥记不住了,郝建民她女儿就在餐馆门口,但却是被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子架着往出走,看着像是喝多了。
正疑惑时,餐馆里又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回过身站定,掏出几张钞票递给那女的。
然后那女孩儿的行为就有点怪了。
她接过了钱,在男的正要往出走时,却拽住他的袖子,神色哀求的说了什么,距离远听不真亮。
啪——
这下听清了,她挨了个大比斗!
我平常只是没建新哥那么多花花肠子,但可不是真的屁事儿不懂,面对这种情况,傻子也猜到是咋回事儿了。
建新哥问我:“川子,这闲事儿咱管不?”
“艹,你这不废话么!”
“郝建民咱咋说也算认识,没碰见就算了,碰见了不管,她要真叫人嚯嚯喽,我得比看一百遍《神雕侠侣》第八集还难受!”
“卧槽!你特么别提这个,你提这个我心里有阴影!”
说话间,我跟建新哥快步追了上去。
但跑到巷口时,却见对方已然上了一辆出租车!
建新哥立即站到路边招手。
但越到这时候,这群出租车就越不给力,一连三辆都没停,第四辆倒是停了,但却不是出租,而是一辆黑三轮儿!
往后一瞅,目力所及内一辆出租也没见到,我跟建新哥一咬牙,直接钻进了三轮车!
“老师儿,上哪去啊?”
“大叔,快点开,给我追前头第四辆出租车!”
噌——!
三轮儿一脚刹车钉在了原地!
“啥?”
那大叔回过头,满口方言味儿:“老师儿你这不是扯犊子嘛,俺就两条腿儿,还能撵上人家那四个轮儿的呀!”
“艹!走啊!别特么停!先往前走!”建新哥急了,狂锤挡板!
“你揍啥?可别给俺敲毁喽啊!你要再敲……”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掏出两张钞票递出小窗。
“快追!追上我再给你二百!”
他瞬间面色一变,接过钱后,沉声说了五个字。
“恁俩坐好喽!”
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坐三轮儿被诓到,刹那间的猛烈提速,导致我猛地摔向了后座,头也磕到了后玻璃上。
还好那种黑三轮的玻璃都是塑料的(也有可能是亚克力),不然这一下绝对撞碎!
揉了揉头,我说:“快给郝建民打电话!”
建新哥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动作直接一僵:“艹!虾米了!还没激活!”
“……”
当时车厢里,全是我俩嘬牙花子的声音。
那年头就是这样,开通电话卡后不能立即激活,一般要等六个小时左右,这还得是你上午就办完,如果是下午,激活就要顺延到第二天,也就是说,当时我俩除非报警,否则只能靠自己了。
“没事儿!”
建新一摆手,眼神逐渐凶戾:“那几个小子,咋也不至于在车上就怼咕郝建民他闺女,只要咱别跟丢,车一停我就叫他仨断子绝孙!”
我没说话,暗暗攥了攥拳头,心里也是这种想法。
一通狂蹬过后,三轮儿已经超越了之前开过去的三辆出租,驶出了泉城路。
司机大叔气息微喘,扭头问:“老师儿,恁刚说第四辆,这前头有仨出租,是哪辆呀?”
不用他问我俩也看见了。
一出泉城路车道就变宽了,也他妈不知道哪冒出来俩死出儿,三辆红色夏利并排走在了马路上。
真是气人!
“靠上去!靠上去我们看看!”
我俩挤在小窗口,瞪大眼睛张望着。
天太黑了,距离也远,看不太清车具体里啥情况,但能分辨的出来,只有左侧那辆是满员,应该不会差。
继续追赶了几百米,趁着对方等红灯,司机大哥一鼓作气,直接追到到了车后。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我俩都确定,后座中间那个歪靠着的脑袋就是郝润!
“川子,要不趁现在……”
“不行!”我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周围人太多,打起来肯定会招来警察!”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二币,一门心思就特么知道动手打架,其实这种情况,我俩下车随便冒充个表哥表弟的,吓唬吓唬,事情也就解决了。
这时司机大叔拿着帽子,边扇风边问:“老师儿,还撵不撵了,不撵恁就下车吧,没多远,那二百不用给了!”
话音未落,绿灯了,我俩赶紧叫他继续。
但随着进入主路,出租车速逐渐提了起来,眼瞅着距离就拉开了。
“卧槽!大叔,跟住啊!”
天冷,热气不断从大叔的领口冒出来,化作阵阵白烟飘散。
猛蹬一阵过后,距离越来越远,他大汗淋漓的说:“不中!撵不上啊,要不恁俩换辆车吧?”
这我早想到了。
可真就跟他妈见了鬼一样!
我东张西望的看了一路,硬是没瞅见一辆挂空车标志的!
“别介啊大叔!这周围哪有车换?”
我大声说:“大叔!我妹子让小流氓灌醉了,就在前辈那车上,大叔你帮帮忙,坚持坚持,有车了我们立马换!”
“咋?”
“有这事儿啊?”
“那恁俩瞧好吧,俺今儿个就是把腿儿给蹬折喽,也不能叫这车把俺给落下!”
说话间,大叔侧脸涌现出一抹狰狞,撅起了屁股。
随后马路上便出现了一副奇景——他跑,他追,他白烟乱飞!
山东自古出豪杰。
此话诚不欺我。
那天晚上,大叔是真不含糊。
他一直没让出租车脱离我们的视线,始终死死跟在后面。
当年在济南好多这种黑三轮,我想我们碰到的,必是行业翘楚,轮中之王!
终于,快到经十路时,出租车尾灯一红,缓缓靠在了路边,我们依稀望见,三个小流氓将不省人事的郝润,从车里搀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