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莹感受着体内忽然上涨的人道境界，不由哑然失笑。
她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而她也备受鼓舞。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吗……
虽然洛莹没这么惨，但她确实是在黯淡无光的现实中独自执拗地举起烛火、照亮不公的那个人。
目前洛莹梦道与人道都为大成境界。
其余多道，少女通过梦域都有涉猎，但都比较浅薄，暂且不提。
而大成之上还有圆满、准无上与无上，三大境界。
人界五域浩渺广阔，各地习惯不同，因此也有人称为“圆满、大师、宗师”，是差不多的意思。
一般来说，道之境界的高低，和修为境界的高低，是相辅相成的。
修为境界是基本，是地基，而道之境界则是高楼。
任何功法的威力大小，往往都遵循着一个朴实无华的公式。
那便是修为的宽广与道的高深，相辅相成，相互叠乘。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炼气境界对应入门境界。
筑基境界对应小成境界。
金丹境界对应大成境界。
元婴境界对应圆满、准无上境界。
化神境界便对应无上境界。
不过洛莹明显异于常人。
她不仅修多种大道，可修习使用多道功法，其中的人道、梦道还都已大成。
反而是修为境界，只有筑基……
“哎，偏科严重啊，得回去找师尊好好取经，好好补补了！”
洛莹心中嘀咕着，回到扶玄道宗仙舟所在区域的她，抬眸便迎来了守缺峰上四位师兄充满担忧的目光。
“师兄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她明知故问，眼神游移上瞟、双手背负在身后，试图装傻“萌”混过关。
但几位师兄还是默不作声，只是用他们各有千秋忧郁温柔的眸子充满在乎地盯着洛莹。
僵持了片刻后，洛莹输了。
她在师兄们的关心动容下输得心甘情愿，反过来安慰几位师兄道。
“安啦安啦，人家也是很有分寸的！”
“到时候真比不过，我撒丫子就跑！”
“而且重要的不是输赢，而是讨论度！”
“你们想想，筑基境黄毛小丫头挑战无敌龙虎金丹境小天师！这消息明天就要传遍整个修仙界的大江南北啦。”
“然后人家肯定好奇，这丫头是失心疯了吗？怎么敢的啊？”
“有好奇，就有问题，有问题，就有答案。”
“这不，张维道和嬴翳、池宁宁他们干的这狗屁倒灶的事儿可不就给抖落出来了吗！”
“蝶衣师兄辛辛苦苦卧底拿到的情报，揪出的坏蛋，我洛小莹绝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逃过道德谴责与惩罚！”
洛莹捏起小拳头给自己鼓气的模样，格外的娇俏可爱。
尤其是落在几位师兄的眼中，都仿佛阳光般，照亮他们心底的阴霾、或是融化陈年的积雪。
不过也幸亏洛莹本人并无这个自觉。
否则她肯定该害羞了。
“原来这才是师妹的目的。”
“好吧，只要师妹有分寸，不勉强自己，我也便没什么好提醒的了。”
林厌嗓音轻柔地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有不看人的习惯，或许是担心自己的血瞳吓到别人吧，尤其是吓到他在乎的小师妹。
可他当初为了洛莹几次三番出头的时候，却又是站在她面前，直视着任何一个刁难洛莹的人的。
释空笑道。
“哈哈，听上去不错，算是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他们一把。”
“到了你与张维道那老小子比试的时候，洛莹，师兄给你助阵！”
“噗！老小子……哈哈，还挺贴切的！”
洛莹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维道年纪不大，又装模作样的扮演老成，可不就是老小子嘛。
而且他还一头白发。
不过说到白发，洛莹就气！
看来白发之间，亦有高低。
不是每个人都像美人师尊和白烬师兄那样值得信任的！
季蝶衣微笑地注视着洛莹，默然不语。
但他的内心，应该挺感动的。
因为他做卧底，只能说是误打误撞，趁势而为，远不如洛莹所想象的那般正义。
实际上还不是因为他的实战能力不强，没办法正面战胜敌人。
便只有使出计谋来以变化应变化。
不过这并不影响季蝶衣在这次的寻宝大会中大放异彩。
除去洛莹之外，守缺峰上最为人惊叹并且津津乐道的那个人物，应当就是他了。
但大多数人仍旧不认同他的戏道，认为那不过是易容变幻之术，也许可以并入幻道的旁支。
对此，季蝶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清楚就足够了。
哪怕前路一片灰暗无光，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他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更何况现实是，季蝶衣可能并非独自一人。
在他的身后，隐约亮着微弱如萤的灯光。
当他回头，他会发现，是洛莹的身影，出现在那灯火阑珊之处。
远处青竹宗的中型仙舟旁，青竹宗大师兄江怀安紧握着手中的碧血长枪，望着季蝶衣的侧影神色无比复杂。
按理说他应该愤怒的。
但当听说了季蝶衣顶着他的名头在藏宝山中的所作所为之后。
他竟恍惚不已，乃至在某个瞬间，萌生出“要不这个青竹宗大师兄你来当？”的诡异念头。
也是没谁了。
因为不可否认，季蝶衣的扮演，给了他一个“江怀安”的成功范本。
倘若江怀安能痛定思痛，朝着那个方向前进、改变自我。
说不准未来的他，真能够成为五域宗门中声名远播的江大侠、怀安兄呢。
视角回到扶玄道宗的仙舟旁。
白烬对洛莹的信任非比寻常，他最后开口道。
“我相信师妹，肯定能胜过那个家伙的！”
竟然用那个家伙来称呼小天师张维道吗，白烬你这师兄，还真是护短得很呐！
不过洛莹就爱听这个。
不切实际也爱听！
“嘿嘿，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师兄们的期望的！”
就在这时，洛莹忽然感到地面隐隐的震动声。
这是不少五域宗门的小型仙舟在阵法上启动的动静。
这场寻宝大会，对于五域宗门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总而言之，得了好处的人不想久留，净亏损的人则想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而七大宗的大型仙舟启动要稍慢一些。
但也已经在长老们的操纵下，纷纷进入了流程。
各大宗的弟子们，便纷纷趁这个时间，与自己萍水相逢、邂逅相识的朋友做最后的道别。
“洛莹！”
“洛莹姑娘！”
出乎意料的，从洛莹的身后，传来数道呼唤声。
少女惊喜地回头。
首先看到的，是来自文庙、却已经恢复了女儿身、穿上曼妙襦裙的文英才，还有在她身旁杵着跟个木桩子似的祝南枝。
其次，便是来自妙音阁的圣女苏如诗，以及手里捧着净瓶看似圣洁神圣的小观音慧慧。
慧慧看身旁比丘尼姐姐们不在，悄悄朝洛莹投来一个狡黠的眼神，洛莹也顿时心领神会。
净瓶里是兽奶这件事，可是她与慧慧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英才！如诗！慧慧！还有姓祝的！”
祝南枝张口，欲言又止。
算了，习惯了。
更何况洛莹还是他的大恩人呢。
如果不是她的话，说不定文英才早就道心破碎。
即使不道消身死，也要落得个心死的下场，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洛莹朝着四人所在的方向奔去，在她的身后，四位师兄欣慰地注视着小师妹的背影。
结识的全是女修吗，挺好。
至于姓祝的，就更不足为虑了。
洛莹刚来到四人的面前，便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英才你要跟祝南枝回扶玄道宗，去见你的老师！？”
“你不怕因为这样，被文庙除名吗？”
洛莹出于对文英才前程的考虑，担心地问道。
当然，她骨子里是支持文英才的一切决定的。
只是出于友人的身份，必须得先将问题指出，排除她是头脑发热、不考虑清楚后果的可能性。
“除名也好、接纳也罢，现在的我，只想做我自己和做我想做的事。”
文英才平静地说完，洛莹便已经朝着她扑了过去，并且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一刻，文英才的目光颤动闪烁不已。
“好，长老那边，我来解决！”
“还、还有我！”祝南枝也连忙举手道。
“谢谢你，洛莹……”
两位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模样，何其的温馨与美好。
祝南枝都快觉得自己成为那个局外人了……
而且文英才也没有向他道谢……
祝南枝想到这里，就有些蔫蔫的。
不过紧接着，他便振作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文英才会谢洛莹，而不谢他，只有可能是因为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熟了！
熟到不需要言谢！
毕竟是从小青梅竹马好多年的交情呢。
没错没错，定是这样的。
洛莹不太清楚祝南枝为什么忽然傻乐起来，她在和文英才拥抱过后，也没忘了向苏如诗与慧慧道别。
“如诗仙子！”
“好生分的称呼……”
苏如诗在容貌上，是属于国色天香、端庄大气，牡丹那一款的。
听她眉头微蹙、含娇带嗔似的这么一说，别说寻常的男修了。
就是洛莹都不禁从骨子里酥了一酥。
学不来学不来！
不过总之，姐姐贴贴！
“那如诗姐？”洛莹顺着竿子便往上爬，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苏如诗微微一笑，颔首。
“嗯。”
她又听到洛莹心头花开的声音了。
真好听。
可是为什么，她听不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呢。
苏如诗为这忽然的联想，也是过去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而微微愣神。
而下一刻，来自洛莹的“熊抱”，打断了苏如诗的念头。
“……！”
她有些意外，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在妙音阁内，因为她是圣女的关系，师姐妹之间的关系看上去融洽而和谐，但实际上，那只是浮于表面的礼貌与拘谨。
没有人敢对苏如诗开玩笑，没有人敢近距离地触碰她，每个人都顾忌着她的心情。
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询问过她的心情。
她不止一次地羡慕远处云彩上推推搡搡、欢声调笑着对方的师妹们。
可她注定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或者说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成为孤高的圣女殿下，不去打扰她们的美好、破坏她们的氛围。
像那样尴尬的事，过去她做过几回，也听到过……许多不好的心声，便不再做了。
然后苏如诗便明白，圣女的身份既是她的荣耀，也是束缚着她的枷锁。
而此刻，这个枷锁在洛莹毫不在意身份差距的拥抱下。
极少见地晃动了一晃。
“如诗姐好香~”
不过洛莹对于自己带给苏如诗的悸动倒是毫无自觉。
她只是发出自己本能的感慨。
得亏她是女修，否则这种程度的冒犯圣女殿下，怕不是要被捉回妙音阁浸水笼了！
“有、有吗……”
苏如诗红着脸颊，抬起的右手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别扭地绕起了发丝。
“嗯！超香的！而且好……咳咳。”
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不过真的好软啊。
这就是妙音阁的圣女吗？
别说那些天骄圣子了，连洛莹一名女子都有点心动了。
是那种，想认她当好姐姐的心动。
有分寸的洛莹，最后享受了一阵后，便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转头望向小观音慧慧。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在享受苏如诗怀抱的同时。
苏如诗或许也在享受她的亲近。
“……”
可爱的慧慧不语，只是递出手中的净瓶。
洛莹笑着接过。
吨吨吨！
远处，观音禅院的比丘尼们欣慰地望着这一幕。
“洛莹这名女子，虽行事冲动、荒诞不羁。”
“但她竟能忍受仙脂露对五脏六腑的洗礼。”
“要么证明她心善至诚至纯，要么证明她与我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有佛缘。”
众比丘尼频频点头。
洛莹哪里懂这个。
她只知道，灵兽奶，好喝！
就这样，洛莹与慧慧与苏如诗二人道别，领着文英才和祝南枝回到了扶玄道宗的仙舟上。
洛莹如约挺身而出，与祝南枝一起说服了长老，留下了文英才。
至于文英才的未来去留，谁也不知晓。
但洛莹认为，那就是文英才自己的事了。
她尊重并支持文英才的一切决定！
同时，此刻洛莹唯独知晓的是。
她终于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守缺峰，回到白狐大仙和美人师尊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