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光亮，让陆长生稍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并不算宽敞的院子。
画面中正处于晚秋，院内的几棵果树，全都光秃秃的。
属下，一个半大的男孩，手中握着木剑，不太熟练的舞动着，偶尔还会因为手酸，将剑掉落在地上。
平静的画面。
却让陆长生死死瞪大双眼，眼神中浮现惊骇，以及不可名状的情绪。
只因画面中练剑的少年，正是年幼的自己。
这时的他，刚加入剑宗不久，这应该是第一次练剑。
以至于基础剑术都无比生疏，别说是经验丰富的修士，只要是正常的成年人，都可以轻松从他手中夺过木剑。
画面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比他稍高一些的少年，乃是他的七师兄齐向道，十岁左右的样子。
对方正站在一旁，指点他练剑，时而帮其调整出剑的姿势，时而讲述剑术要领。
画面无声。
但两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却在他心头响起。
渐渐的，陆长生流出泪来，热泪顺着脸颊滴落，却浑然不知。
看似普通的画面，却是他做梦都想回去的曾经。
就在他被这温馨的画面触动之时。
孩童练剑的场景，突然暗淡下去。
陆长生下意识伸手去抓， 却扑了个空。
随之出现在他身前的画面，乃是齐向道浑身浴血，御剑护送天材地宝，试图杀出重围的画面。
众多血神教邪修，在后面疯狂追杀。
诸多术法汇聚，朝着齐向道击去，导致他的伤势越来越重。
陆长生心中一沉，怒而暴起，试图拔剑向前，却发现自己唤不出碧泉剑。
即便如此，他却并未放弃，哪怕是赤手空拳，也要加入战斗。
可任由他如何往前移动，齐师兄逃亡的画面，始终离他有十尺左右的距离。
陆长生紧咬牙关，牙齿不断摩擦发出声响，近乎被咬碎。
他不忍再看，将双目紧紧闭上。
可这本就是他没看过的幻象，即便闭上双眼，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呈现。
他眼中的清泪，渐渐变成殷红的鲜血，在脸上留下两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到了最后。
陆长生的身边，出现一位面无血色，神情愤怒的青衫修士，正是齐师兄的模样。
昔日里，最注重形象的齐师兄，此刻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疯狂的指责陆长生：“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身陷绝地，沦落成如今这般模样？你还我命来！”
刺耳的声音在陆长生耳边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但陆长生却睁开了双眼，直面对方，喃喃道：“原来历练的方式，是直面心底的伤痛！”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血泪不再流淌。
这确实是他曾经梦到过，并令他惊醒的画面，甚至后来以修炼代替睡眠。
但是，他的心底无比的清楚，自己的师兄，绝对不会如此！
更何况，进入无尽深渊之后，他便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切，全都只是幻象。
更何况，这只是他曾经幻想的画面。
可如今真正面对师兄时，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所以，当披头散发的齐师兄扑过来时，陆长生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紧紧将其抱住。
任由石碑塑造的幻象齐师兄，在他的身上撕咬，却巍然不动。
“师兄，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发誓，这辈子即便是拼尽一切，也要为你和几位师兄报仇雪恨，如今的我，已经令许多凶手生不如死。”
他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坚定地道：“不仅仅是那些人，所有参与伤害你们的凶手，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凝视着齐师兄的脸，沉声道：“还有，我已经很强了，强到没准能和大师兄掰掰手腕了，你们在天上，能看到吗？”
话音落下，齐师兄的身形，随之化作点点金色光芒，逐渐散去。
有那么一刹那。
陆长生仿佛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欣慰，就好像是他年幼时，熟练使出某招剑术，被师兄看到一样。
溃散的金色光芒，并没有消失，而是融入陆长生的体内。
这是基于石碑的试炼，为的乃是提升参与之人的神识。
过程自然是直面心魔。
一般人，面对心底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就如老亲王一样，肯定会感到恐怖，甚至被折磨到精神失常。
但陆长生不一样。
这一路走来，他经历的太多了。
哪怕是师兄化作厉鬼找他索命的画面，也不会将他击倒，而是会成为激励他继续前行的动力。
成为他为七位师兄报仇的决心！
之后，除了齐师兄之外的六位师兄依次出现，却全都消散在陆长生的怀里。
无尽深渊再度陷入死寂。
片刻后，陆长生的视野里，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再睁开眼，他重新回到了牢房之中。
身旁老亲王还残存余温的尸体，证明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然而，他的神识，却得到了质的飞跃。
提升程度，不亚于使用完整的石碑修行数年，神识强度，足可比肩金丹圆满。
“效果倒是不错，但用料，实在是太猛了。”
陆长生看了一眼手中的石碑，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得评价道。
若不是知道师兄绝对不可能那般对待自己、知道那只是幻象，以及他的神识远比一般人强。
即便是以他的心境，也不是没可能深陷其中，甚至会如老亲王那样精神失常。
回想起来，他不禁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凭借吞天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
并且在不断追查凶手的过程中，取得了一定成效，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拥抱幻境之中的齐师兄。
陆长生渐渐回过神来，将石碑收入怀中，撤掉禁制，走出牢房。
牢房外，有人看到老亲王的尸体，有些惊讶。
这年轻人该不会是被激怒，没忍住直接动手把人杀了吧？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还没有挖掘出想要的情报呢。
“他全都招了。”
陆长生有所察觉，抬头看去，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