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这个时候全戏班子的人都瞒着蝶衣师兄。

    蝶衣师兄或许直到戏班子全体就义结束之后,才意识到了他们为自己做了什么。

    那时的他,不知该有多么的痛苦与悔恨。

    如今便仿佛是旧忆的上演,多秋师兄会哄骗蝶衣师兄喝下放了药的酒水,致其昏迷。

    而洛莹也终于明白蝶衣师兄那句“待会儿靠你了”是什么意思。

    蝶衣师兄要故意中计昏迷过去,被戏班子秘密送往旧臣的宅邸。

    洛莹需要在此期间解救出蝶衣师兄,并让他参与明日宫中的《花灯会》,无论最后诛杀伪帝是成还是败。

    至少,蝶衣师兄的遗憾能就此在一定程度上地弥补了。

    他不想辜负戏班子里的每个人。

    他不愿成为负了戏道的道主!

    洛莹顿觉责任重大。

    她绝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这多秋师兄长得未免也太像蝶衣师兄了吧!

    洛莹在被窝里借着那一丝的光线去瞧二人,一时怀疑自己是在南疆吃了菌子。

    真假难辨呐!

    别说眉眼了,就连气质也像,温柔的眼神更像。

    像到让洛莹都于心不忍,为多秋师兄的遭遇感到痛心。

    倘若他能活下来,和蝶衣师兄一起活下来……

    该有多好?

    洛莹恍惚地想着。

    与此同时,蝶衣师兄朝被窝里的她暗投来一眼,随即饮下了那杯加了药的酒水。

    他扮做是不胜酒力的模样,继续与多秋师兄相谈,继续饮酒。

    终是药力将他蒙倒。

    蝶衣师兄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也就在这时,多秋将他扶住,往床上送来。

    洛莹:!?

    她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悄悄地往床里面挪了一点了。

    “好好睡一觉吧,蝶衣。”

    “此后日追月逐,恐再无一刻闲暇。”

    “我等无非一死,大梦长眠而已,可你却辛苦了。”

    明明此时的蝶衣师兄不该听到多秋的话语。

    可于他的眼角,却悄然垂下一颗似乎早已蓄满的泪珠,泪水划出一道哀美的痕迹。

    可惜多秋已经离去,注定无法瞧见。

    只有被窝里的洛莹,怔怔地注视着蝶衣师兄含泪的侧颜。

    “……”

    她与蝶衣师兄同床共枕,连他的每根睫毛都能数清,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光悄然流逝,到最深的夜晚时,有打更人秘密地借助职务之便前来,将季蝶衣带出了戏班子的落脚之地,秘密地送往尚京中的一位大臣府邸。

    洛莹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暗中记下路线,也终于找到机会解救并且唤醒季蝶衣师兄。

    此时距离轮到戏班子被内务府检查进入皇宫之中,只差最后的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洛莹与季蝶衣在尚京中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追逐戏码,期间紧张刺激自不必多言。

    季蝶衣师兄喜欢笑,但多是微笑,可这回,他却是朗声大笑出来。

    最后,两人顺利地在戏班子进皇宫的前夕赶上。

    戏班主和多秋等人,对于季蝶衣的出现,流露出无比复杂近乎崩溃的神情。

    但最终,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遂了季蝶衣的心意。

    否则这种时候内讧,被内务府发觉疑点,恐怕他们连最后的一丝生机也要没了。

    叹息着叹息着,戏班主与多秋却又露出释怀的笑。

    也罢,这是皇子的决定,臣等唯有遵命了。

    到了夜晚,《花灯会》正式开幕。

    洛莹藏在一盏花灯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舞台上的演绎,望着蝶衣师兄与多秋师兄配合默契无间的身影,听着他们浑似一人唱念的戏曲。

    戏班子的表演引来太后的凤颜大悦,就连圣上也格外心满,命蝶衣与多秋二人上前,他要重赏两人。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手持美丽的花灯婷婷碎步地走上前去。

    皇帝不会知晓,这看似美丽的花灯,实则暗藏危险的玄机。

    花灯内并无机关,但花灯本身由一种凡间海外的新型火器拆解后拼凑而成。

    季蝶衣与多秋能以最快的速度拼出火器,并且近距离射杀皇帝。

    当皇帝发觉不妙,不顾仪态地躲避之时。

    他也的确躲开了多秋师兄的火器。

    但别忘了,这一次的历史不同过往,还有季蝶衣的一枪!

    火药正中皇帝的眉心。

    灭去了禾朝的一代雄主,就此殒命!

    而其余的戏班子成员们,也纷纷抢夺武器进行报国复仇的厮杀,花灯倾倒,灯油点燃了帘子、戏台,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皇宫中一时惊叫声、怒吼声、哭声、逃跑奔走声不绝于耳。

    心劫幻境也陷入一股剧烈的震动之中。

    洛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仿佛幻境在拒绝她。

    但或许不是幻境……而是蝶衣师兄本人!

    关键时刻,她在逐渐崩溃的心劫幻境中向前拼命奔跑而去。

    随着不顾一切的一跃,她抱紧了在燃烧中的皇宫里孤独伫立的蝶衣师兄。

    可让季蝶衣猛地愣住的,还远不止少女的这一抱。

    而是她口中颤声疾呼出的那句疑问。

    “多秋,还是蝶衣?”

    “我无论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兄!”

    “我永远也不会认错的师兄!”

    “求你了,师兄,让这出戏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