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才恍然反应过来。

    “我……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在哪里?”

    “凌波……在哪里?”

    少年费劲抬起自己卡在石块之间的胳膊,眼神从涣散缓缓凝聚了起来,湛亮的眸子转了转,看向自己的胳膊和身体。

    重新看向沉如墨色的四野。

    月光微暗,星子渐微。乱石林立,松柏涛然。很远的地方散落着一些木材碎片。应是马车的残骸。

    他缓缓扭过头去,不远处的马夫早已凉透。毫无生机。

    少年的头颅狠狠的疼起来。汹涌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迎面扑来,他只能咬着牙抵御着突如其来的疼痛。

    两种不同的记忆,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面孔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铺天盖地涌入。

    我是当今国君的暗卫凌酒。

    我也是山水庄最大的酒楼——敬亭楼的少东家——向凌。

    凌酒咬着牙,尝试着根据记忆里的内力心法缓缓调息运气,一点点运转自己的经脉,缓缓恢复自己的行动能力。

    他心头倏地明亮如白昼——

    他重生了。

    老天也被他感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凌波!我要去找凌波!”凌酒迅速挣扎着从巨石的缝隙里抽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和腿脚。

    一身的伤。

    他咬着牙艰难撑起了身子,四处张望了一圈。

    他是坐着马车来的。车身倾覆摔落山崖,马匹应该还在山上。

    那马是家养的,凌酒的记忆里属于向凌的那部分已然苏醒,只要能爬的上山崖,就能唤回自己的马。

    就可以赶紧回去找凌波。

    ——

    山水庄。凌宅内。

    林默,苏景皓,凌波三人相对而坐。

    凌波垂着眸子给二人奉了茶。指尖轻轻摩挲着釉色如玉的茶盏。

    这是凌酒的宅子。以前煮水烹茶这些事情,在凌酒的宅子里,都是凌酒做,从来不让他动手。

    每次都会对他假意凶巴巴的说,说住在谁家里,就是谁做主。让他不要插手。

    想到凌酒,凌波的眼睛又泛出一阵潮湿。突突而上的泪意顶的他呼吸艰难。

    林默长长叹了一口气:“凌波,五日前凌酒曾经和我说,要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务必看护住你,不许你胡思乱想,不许你寻死觅活。要你好好活着。”

    “今日我能拦住你一次,却不能把你一直栓在身边。你若是自己想不开,随时可以寻死。”

    “只是你要想好,你这样是不是辜负了凌酒的期待。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会不会怪你。会不会很失望。”

    凌波一言不发,只坐着默默垂泪,使劲压抑着喉间的哭声。

    苏景皓捏了捏林默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牵着他站起身来,声音低沉,带了不容抗拒的威压:

    “凌波,你自己好好想想。凌酒是什么样的气度。他连林默的错都能包容,一心为林默考虑。又把你交付给林默,为你考虑周详。凌酒这样的气度,看上的人,不应该是个连活下去都没有勇气的懦夫。”

    一言既出,苏景皓和林默抬步而出,离开了山水庄的凌宅。

    整个宅子又陷入了空寂的静谧。

    四处都是凌酒的影子。凌酒用过的杯盏,凌酒睡过的床榻,凌酒的衣衫还整齐的叠放在衣柜的一角。

    凌波缓缓站起身来,颓然坐到床榻边上,伸手抚过凌酒常用的软枕。

    枕头下有硬硬的东西。

    凌波翻开枕头,看到一个小巧的木匣。

    打开小锁,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同心结,是他们的青丝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