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缨的逐令已经下得非常明显了,卢清悠却依然不肯走,反而到燕燕身边蹲下,故作亲热地搂着燕燕的肩膀,亲了亲她的侧额,满脸心疼地说:“勋哥,你别担心。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燕燕好——”
她话没说完,燕燕忽地挣开她站了起来,一头扑进了夏红缨怀里。
小女孩对卢清悠一脸的抵触,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卢清悠眼底闪过一道冷色,语气很有指责的味道:“燕燕这孩子,是真怕生。小飞和宝珍就一点不怕生,落落大方的。红缨嫂子,你以后要带着燕燕多出去见见人。”
夏红缨轻拍着燕燕,看向卢清悠,说:“你对她来说,早就不是生人了,不存在怕生一说,她只是不喜欢你……碰她。”
“呵!”卢清悠气笑了,“红缨嫂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看在勋哥的份上,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夏红缨没说话。
霍南勋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全无往日对卢清悠的熟络劲儿。
卢清悠多少有些待不下去了,做出一个体贴的姿态,说:“那你们好好照顾燕燕,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说完,她往外走去。
夏红缨也起身往外走。
卢清悠见夏红缨跟着自己,以为她想单独跟自己说点什么,跨出门槛后,她嘴角弯出一个极为得意的弧度来,问:“怎么?有——”
“砰!”地一声,大门带着一股劲风,在她脸前合上,差点振到她额头。
卢清悠被吓得浑身一僵,气得鼻孔都撑大了。
随即想到夏红缨马上就要跟霍南勋离婚,她来霍家村的目的终于要达成,又高兴起来,冷笑一声,低声咒骂:“蠢货!活该你女儿变聋哑人!”
屋里,夏红缨回到灶屋,看到霍南勋正在给燕燕夹菜。
她回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浑身散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端碗继续吃饭。
夏红缨也坐下吃饭,想着卢清悠的那些小动作,又想着吴兴民劝她的话,心想要不先把她跟吴兴民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看他怎么表态?
如果他能挽留她,那……这婚也不是非离不可。
她昨天晚上,是有很大的赌气成分的。
她其实很舍不得霍南勋……
她抬眼看向霍南勋,正要开口,外屋的广播突然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随即响起了老支书的声音,通知全村五十岁以下的已婚妇女,后天上午八点钟,去乡卫生院做妇科检查,谁都不许缺席!
广播声沉寂以后,夏红缨开口:“明天——”
“行。”夏红缨刚刚说了两个字,霍南勋就开始输出,话又毒又密,“知道你迫不及待,就明天,一早就去,我不会死乞白赖地求着你,放心好了。”
夏红缨:“……我是想说,吴兴民——”
霍南勋猛然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夏红缨一个激灵。
“夏红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霍南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你一天不提他要死?”
他发起火来特别吓人,夏红缨好一会都不会动弹,等她回了神,本能地看向燕燕,怕她被吓着。
但是她在全神贯注的吃着饭,因为听不见,却是根本不知道她爸爸那边的动静。
夏红缨定了定神,咬牙说:“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霍南勋:“不能!明天去离就是了!还说什么说?”
夏红缨也气得拍了筷子:“行!明天去离!但是得下午去!燕燕约了明天下午去仁济堂做治疗,这样就不用跑两趟了,可以吗!”
霍南勋:“什么治疗?”
”吴!兴!民!他堂叔提供了个消息,说仁济堂有治好过聋哑人的先例。”夏红缨故意把“吴兴民”三个字咬得极重,“所以,我也带燕燕去了,得连治三天,明天我预约了下午去。”
霍南勋不说话,默默捡回筷子,继续吃饭。
夏红缨:“就算要离,也得把这一季的稻子收完。我和燕燕的口粮,得分出来。你没意见吧?”
霍南勋貌似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还是沉默。
夏红缨:“我会搬到茶园里去住。但是那上头还没建粮仓,很多东西也不齐全,就算离了,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上头收拾好了再搬,行吗?”
霍南勋总算开口说了句:“明天下午我没空。”
夏红缨:“你有什么事?”
霍南勋回答:“打米厂德叔家老母亲过大寿,明晚办酒,下午我得去帮忙。”
夏红缨:“你能帮什么忙?你又不会做寿宴。”
霍南勋:“我不会做寿宴,还不会搬个桌子扯个电灯?”
夏红缨冷着脸:“我们家跟德叔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三四个儿女七八个侄儿,需要你去搬桌子扯电灯?”
霍南勋:“我怎么知道,人家请了,我就得去。”
夏红缨深呼吸:“行!那就后天。正好刚刚广播里说,后天早上要做妇科检查,明晚我和燕燕就不回来了。后天上午十点,乡政府门口见。”
霍南勋脸色更冷了些:“不回来你们住哪儿?”
夏红缨一肚子气:“你管我住哪儿。”
她打算去找杨琴,她家就住街边儿上,可以去她家借宿一晚。
霍南勋饭也不吃了,扔下筷子就走。
然后一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夏红缨去田里干活,遇到一脸憔悴的王德华。
他跟夏红缨好一顿抱怨:“嫂子,你是不是跟勋子吵架了呀?他非跑我家来跟我一块儿挤。这么热的天,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床上,简直热死我了。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夏红缨:“……”
这时,霍南勋也黑着脸过来了,问王德华:“说什么呢?”
王德华:“没有没有,我问燕燕呢!”
王德华冲燕燕挥了挥手。
燕燕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霍南勋已经收完了大田里的稻子,最后一块田,也就是河沿那个占地一亩多,他们家的主产田,也已经收了一小半。
难怪家里的粮食多了许多。
两人一起干活,大约隔了有二三十米远,干了一上午活,一句话没说。
中午收工回去的时候,黄菜花看到了她,跑到她面前来问:“你花那么多钱到城里去,燕燕的耳朵治好了吗?”
夏红缨看了黄菜花一眼,估计是眼神里有杀气,黄菜花缩了缩脖子,又问:“你不是说回来就跟勋子去离婚吗?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