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落幕的画面。

    不知为何,荀瑾瑜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壶关内城,旌旗招摇。

    无数火红色的旌旗迎风而动,把中央一面玄色的旌旗围的水泄不通。

    那是吴二的大纛。

    此时,他浑身染血,身上的罩袍也早已破碎不堪,暗红色的血液仿佛给他的盔甲镀了一层红色,显得有些妖艳。

    他在零散几名替天教众的搀扶下,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再倒下。

    兵败如山倒。

    可以说,在失去了地利的优势下。

    吴二终究是没能挡住荀瑾瑜的进攻。

    尽管…

    他和他的教众们非常的顽强,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可败了就是败了。

    凝视着那给她既视感极其强烈的身影,荀瑾瑜心中叹息一声,随即便下达了新的指令。

    也就是结束这次战役。

    顺便试着劝降吴二。

    虽然她觉得这个成功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但假设如果能成功的话,就能利用他给予明公的势力极大的打击。

    就可以更快的…

    获得胜利。

    想到这,荀瑾瑜心中有些迷茫。

    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些迷茫。

    或者说,也许她心中是有答案的。

    但她就是不敢面对。

    而随着荀瑾瑜指令的下达,她眼前的画面也逐渐发生变化。

    流转中。

    只见在吴二冷静地眼神中。

    伴随着轻微的号角声,面前把他团团围住的军阵就沸腾了起来。

    下一秒。

    前方的夏军就持着手弩,整齐而迅速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随即一面刻有“荀”的大纛也彻底的映入在了他的眼帘。

    而大纛之下,荀瑾瑜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眼中。

    她拖着缰绳,驱使着战马,行至阵前,然后在身边亲卫的护卫下,淡然开口道——

    “你们本叛逆之贼,罪无可恕。”

    “可本官愿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只要你们愿降…”

    荀瑾瑜话还未落,便被吴二的大笑声打断。

    他的笑声中充满不屑。

    “可有愿降者?”

    “不降!不降!”

    搀扶着吴二的教众们怒视着荀瑾瑜。

    “那随本将赴死!”

    闻言,吴二眼中闪过欣慰,随即便拔剑,推开搀扶着的教众,奋力向前。

    在伤势的影响下,他的速度很慢。

    可就是这个行为,却让最后几名教众也纷纷跟随而去,向着“必死”之路撞上去。

    “诺!!!”

    “嗖!嗖!嗖!”

    弩箭入肉之声相继响起,鲜血喷涌而出,吴二等人随之倒伏在地上。

    落幕之际,吴二看着昏暗的天空。

    明明苍穹之上星辰黯淡,伸手不见五指。

    可他好似就是看到了二十七张人脸。

    他们的脸上充满着意气风发,在对着他笑。

    那年,他们说想出去闯一闯。

    “大哥…”

    “三弟…大家…”

    “对不起…”

    “威武!!”

    在四周夏军的欢呼声中,他的胸膛不再起伏。

    “燕二…先走一步…”

    画面结束。

    大夏三年十月十七日,在外墙已破的情况下,壶关守将吴二自知必败无疑。

    故出于私心,骗其兄弟,缚之送走。

    随即便带领着剩余教众负隅顽抗。

    其后,慷慨赴死。

    壶关城破。

    而之后,你也履行承诺。

    令夏军三日不封刀。

    替天教“残兵”,加上战死者,总计五万余人被筑成京观。

    同时,在夏军的搜刮下。

    也在壶关府衙中,发现一封他写的信,被呈于你。

    “三军正屠戮,人命如尘土。”

    “朝黄土为腹,小民有何辜?”

    “小民有何辜?!”

    何辜?

    弱肉强食的规则就是这样。

    荀瑾瑜心中默然。

    她明白这封信是质问。

    或者说为教众们争取最后的活命机会。

    他是料定自己败了,那么这一城的人肯定都不能活。

    才尝试性的…

    试图引起自己的同情心。

    可以说,他成功了。

    毕竟她现在心里确实不好受。

    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但也可以说,失败了。

    因为现实中的自己。

    与模拟中的自己没关系。

    模拟中的自己可没有遇到过吴信,也没有那种思想。

    她是真正的出身世家大族。

    而世家大族是什么思想?

    这对于荀瑾瑜而言,很清楚。

    而画面中,浮现出的画面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壶关府衙内。

    对于这封信,荀瑾瑜随意的弃之一旁。

    毕竟上面的内容对于她而言,实在是…难以言说,有些可笑。

    但这也引起了幽州牧刘禹的好奇。

    因此,在请示过荀瑾瑜之后,他也看了一眼,随即轻蔑一笑,又给予给营中的将校一一观看,同时嘲讽道——

    “叛贼就是叛贼。”

    “朝廷赐其衣食,彼等不念恩德,不识圣上慈怀,致令天下纷扰,其死何足惜?”

    “我大夏江山日暮途穷,皆由此辈所致,犹敢在此巧言令色乎。”

    他的话语引起一片恭维。

    “贱民不知忠义二字。”

    “怎可跟荀尚书和州牧您二人相比?”

    “不。”

    刘禹心中得意,但面色不变,然后起身朝着荀瑾瑜拱了拱手,改正道—

    “这次老夫只是打下手,能破壶关,还是全赖荀尚书之力。”

    “是极,是极。”

    此话一出,众人也是连忙改口,其其起身,朝着荀瑾瑜举起酒樽高呼恭维。

    而伴随着他们的高呼,府衙之中的丝竹之声也随之响起。

    氛围一片齐乐。

    但壶关外。

    那雄伟的“建筑”上的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却正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好似在仇恨。

    又好似在不甘和痛苦。

    皇帝是天命。

    可天命不佑万民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