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三年十月二十五日,你不顾谋主林忠的再次劝谏,率领十五万替天教众,从晋阳出发,前往冀州,准备为吴二和死去的教众复仇。

    可以说,为了这一战,你几乎拉出了你所有的兵员。

    并州大部分地区为之一空,原先稍有起色的耕地再次荒芜。

    看着这条消息,吴信叹息一声。

    众所周知。

    他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这点可以从之前的模拟中也可以看出来。

    缺点太多,有点小聪明。

    但却没有一个冷静的头脑,也异常固执。

    认定了一件事之后,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重视亲近之人,很少权衡利弊。

    所以,他其实并不适合当一名君主。

    主不可怒而兴师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但他就是忍不了。

    好听点,快意恩仇。

    难听点,没脑子。

    但如果要说“自己”做错了。

    也不尽然。

    毕竟“自己”也并非真就一怒之下做的决定。

    而是也有一定的考虑,一定的谋划在内的。

    或者说。

    吴信其实感觉模拟中的“自己”虽然和自己大部分情况都相同,但还是有着一部分区别的。

    也许…

    这可能是“他”本身的经历所造就的。

    朝阳高升,并州的北风依旧苦寒。

    官道之上,连绵不绝的旌旗在你的身后的飘扬。

    你牵引着战马,即使身处在万军之中,心中的思绪却反而更加杂乱。

    壶关一战,数万教众以身殉命,二弟身死。

    这让你愤怒至极同时,也让你明白在大夏衰弱之下,那隐藏在其身后,士族实力的冰山一角。

    更别说右北平虽然大胜,但夏军那犹如疾风浪涛一般的攻势,却依旧深深地铭刻到了你脑海中,难以忘却。

    如若不是夏军统帅苏婉清无能,你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否获得最终的胜利。

    你心有隐忧。

    替天教真的还能再次扛住大夏再一次进攻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但替天教是真不能只盘踞在并州了。

    而这才是你真正不顾谋主林忠劝谏的原因。

    并州穷苦,就算再怎么发展,也必定不可能以一州之力抗衡天下。

    而现在大夏中央混乱,司隶乱成一锅粥,他们无心注意你,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必须尽快拿下一块富庶之地,才能让星火燎原。

    而司隶虽然是最好的选择——

    关中之地,沃野千里,龙兴之地。

    但你这个“叛贼”却与司隶的叛贼有着本质的不同。

    你无法肯定你的突然举兵司隶,是否会引起天下震动,群起而攻之。

    因此,思索再三,你最终还是决定进攻冀州。

    冀州,天下九州之首,富庶异常。

    吞下他,便可手握并、冀两地,在攻青、幽,便是横大河之北,坐拥产粮产马四州之地,以此争锋,有谁敌之?

    更何况,吴二和教众们的牺牲,也给你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让你的进攻又看起来那么的理所当然。

    想到这,在马蹄声间,你有些恍惚。

    “大哥!”

    好似乎吴二依旧在你面前,朝着你拱手。

    这让你胸前惊雷涌动,愤怒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你们共进退十载,怎么可以这么想,利用其…

    可很快,你又清醒了过来。

    毕竟在前世,百万黄巾起义,邀九州黎庶,内外惧起,八州迸发。

    可终究不过一梦华胥,黄粱一梦。

    而你就连他们的声势都还未有,又怎么能感情用事,置麾下追随你的百姓于不顾。

    不要被怒火冲昏头脑。

    冀州,必须攻取。

    你在告诫自己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发誓——

    “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那没有压迫的时代,终将到来。”

    心中言罢,你平息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开始思索起如何攻下冀州的计策起来。

    比我的脾气好。

    也比我坚定的多。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消息的吴信沉默着。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几次模拟。

    可以说,如果只说信念的话。

    与其相比之下。

    他倒是有点略显“下风”了。

    他有很多私心。

    女人…

    权利…

    享乐…

    而这些却暂时还未在这次的模拟中的自己身上体现。

    但也只是暂时的。

    抬首只见恶龙卧,不见当年少年郎。

    他暂时还未见过那威严高耸的宫殿。

    还未见过那象征着万万人之上的龙椅。

    还未握着那生死予夺的权利。

    只是还在为那看似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奋斗着。

    那么,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初心永远不变呢?

    没有压迫的时代…

    前世那样璀璨的时代都没有保证。

    那么你又如何在一个封建社会,达成那样的盛景?

    而且,就算你本人是圣人。

    可你又如何保证他人也是圣人?

    贫民出身的贵子,摆脱了昔日的贫困和灾厄,亦会为了福泽子孙,损毁他人上升之路。

    那样又如何有没有压迫的时代?

    思绪杂乱间。

    吴信苦笑一声,回忆起之前做的梦,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心中堵塞,郁气突生。

    院长…

    你真是害人不浅。

    叹息一声,吴信偏过头,环顾身侧。

    他很想找人说说话。

    可烛火跳跃间,只有一道曼妙的身影忽隐忽现。

    那是苏绾。

    他想起了之前苏绾询问自己为何突然流泪的话。

    但犹豫半晌,吴信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并不觉得苏绾能理解他。

    或者说,也许这个世界上,他也并不觉得有人能理解他。

    因此,不能理解的话,那还不如继续藏匿在心中。

    就像是那句话说的一般。

    晚风吹人醒,万事藏于心…

    何以言?

    何能言?

    与谁言?

    时间流逝,终会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