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已经不在乎外界的事情了，哪怕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也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了。
因为她能看清娘亲的样子了。
她的娘亲长这样吗？她不记得了，她跟娘亲分离的时间太早太早了，她的模样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是她期待的娘亲模样应该就长这样。
温柔却坚韧，略微有些清瘦，跟她很像。
那也是应该的，毕竟她们是母女不是吗？
秦蓁每日跟随着母亲，即使只是一味的赶路也很高兴，她感觉自己现在真是太幸福了，她从未如此快乐过。
即使娘亲越来越沉默，回应她的话语也变得重复。
“那也足够了。”
年幼的秦蓁脚踩进溪水中，看见被自己踩碎的溪水倒影出自己的身影，喃喃自语：“这样就足够了。”
她不贪心，只要能够待在娘亲身边就足够了。
溪水中的秦蓁面上沉静，嘴角在勾起，却无比的僵硬。
她好像要说服不了自己了。
“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该这样子。”秦蓁深吸一口气，用力踩碎自己的倒影，快速的离开溪水，不知心里出现的情绪是害怕还是什么，她不想去在意。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秦蓁已经和母亲去了很多地方。
她好像变大了很多，她长得太快了，她只觉得时间几乎是加倍的在流逝。
娘亲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已经不能再应付她的感情，反而是终日沉默，好像心中充满了不能说的东西。
秦蓁感到害怕，走近她的身边：“娘亲有什么话告诉我吧，蓁蓁能够帮你分忧的。”
娘亲摇头：“蓁蓁不要担心，娘亲无事。”
明明就有事，又在骗人。
但她不敢说话，她怕自己戳破娘亲的伪装，同时也会戳破一些她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她竟然一眨眼又到了要拜师的时候。
“娘亲，我不想要拜师，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秦蓁近乎祈求的小声询问娘亲，却不想娘亲竟是拒绝了她的要求：“你年纪到了，自然要入门学艺，不要任性。”
没有任性，她只是害怕。
秦蓁不敢说话，只沉默的跟着娘亲，而他们竟是一转眼就出现在了宗门之前，巍峨磅礴的“天极门”三个大字陡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久未出现的烦躁情绪竟是又占据了其它的情绪。
又来了，难道她就一定要进入天极门，一定要重现之前的事情吗？
之前的事情？之前出现了什么事情？
她发现自己竟是想不起来以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牵着娘亲的手下意识的松开，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瞬间从仰视娘亲变为平视她，而她清晰的面容竟是变得模糊起来。
娘亲模糊的五官扭动，温柔的声音失去情感：“怎么了？”
她似乎生气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
“修道之人不拜师，你要怎么精进修为，难道要坐吃山空吗？”
“不是的，我没有想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不要进入天极门。”秦蓁不敢直视眼前的娘亲，委屈的低垂下头，同时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中升起，她无法克制自己对娘亲的埋怨。
不过短短几年，她已经从温柔的娘亲变为蛮不讲理的存在了。
“娘亲”更是愤怒起来，声音拔高，伸出五指抓向秦蓁，“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教你那么多没想到你还是冥顽不灵，你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熟悉的话语陡然重叠，曾经陈源在她耳边呵骂的语句与母亲的责骂重合。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要演变成什么样。
她的眼里无法抑制的尽是悲伤，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却扬起一个弧度。
“是我太蠢，竟是自欺欺人至此。”
熟悉的臭味忽然出现，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钻入她的鼻腔，叫她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而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黑泥给完全覆盖了。
只有一只眼睛还没被完全覆盖，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了，秦蓁调动全身灵力拼命挤入黑泥之间，试图将自己的身体与黑泥隔绝开来，只是收效甚微，她感觉自己的胸腔似乎正在膨胀，胀得要炸开一般。
太迟了，她醒悟的太迟了！
她沉溺于幻境中，给了暗中观察之人取她性命的机会。
她太蠢了，蠢得危机就在眼前都不愿意相信。
秦蓁的动作变得急促而有些失去章法，只是她放弃用灵力护体，将所有灵力集中于双手之上，抓着黑泥撕扯，硬生生为自己的口鼻撕出呼吸的空间。
久违的冷静回到她的身体内，她眼神冰冷坚决，手中动作不停，一点点扯开黑泥，在她的动作下，竟是真的把黑泥给扯散了。
与重新回归的自由一起而来的是再次变为熟悉的景色。
黑泥涌动，又化为一个秦蓁，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你为什么没死。”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沉溺在幻境中吗？”秦蓁看着她，嘴角有几分讥讽，也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她当初意识到属于黑泥的气息消失的时候，就明白这幻境之中真正的危险也许是在眼前的怪物身上。
而根据她之前被黑泥缠上的前因，也不难猜到跟她停留在幻境中的时间以及沉溺幻境的程度有关。
不可否认的是，娘亲的出现确实让她很想就这么留在这里。
但娘亲绝不是这样的，哪怕她对娘亲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她也知道，娘亲绝不是一个只会温柔宠溺她的人。
曾经的她们相依为命在外奔走，年幼的她能活下来，从来不是靠着娘亲的温柔，而是那一次次果敢的判断和强悍的生命力。
后来的秦蓁，继承娘亲的教诲，凭一己之力，活到终于拜入天极门那刻。
她这一生，从来不会为虚幻的东西而沉溺，哪怕她会动摇，但她的理智永远会占据绝对上风。
“不过我要感谢你，毕竟我确实很久，没有感受过娘亲的感觉了。”即使是假的，她也很珍惜，“不过现在，这场闹剧要结束了。”
从她出现在这里就感到的烦躁，那些动摇她情绪的一切，试图让她死在这里的存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召唤出本命剑，调动全身灵力，直指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
“拔剑，看看在这里，你能不能战胜我。”
耳边轰隆巨响，一道天雷劈开天际，一片黑暗中，如意炉微微发亮，似在注视着她。
无情诀依旧感受不到，可是秦蓁的心情，即使再怎么狂躁，都无法影响了。
她携带着狂躁翻涌的灵海，紧盯眼前，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战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