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启安的心思,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他打着哈哈,不以为然的说:“罗副书记的家就在京城,回去探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尽然。”郭启安的回答相当耐人寻味,“若是探家,就没必要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了。看他神情,不妙啊。”
不得不说,郭启安挺有先见之明。
厉元朗自然知道,罗谦此次被召回去,轻则挨训,重则有可能被调走。
森竹会社的事情太大了。
其险恶用心,被道家剥得干干净净,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
厉元朗参加的会议,不对外公布,内容严格保密。
且参会人员级别非常高。
他一个省长,也只能坐在角落里列席参加。
会上,道家掌门人,详细谈及森竹会社以及其所在国,近些年来,针对我们发展,暗中做的龌龊事。
其中就包括在龙脉附近镶嵌七颗钉子的严重事实。
虽然时过境迁,我们也及时拆除。
但那几年,我们对外发展面临极大困境,麻烦不断。
用这位大师的话说,这就是巨龙被锁的真实写照。
有关部门,还在会上谈及各地建立的学校问题。
根据掌握的信息,学生的课程内容,更多是学习我们的历史文化、民俗特征。
其宗旨,就是要变成一个彻彻底底我们的人,融入我们社会,在各个阶层站稳脚根。
一旦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以他们的民族属性,很难不做出让人倍感不安的事情,是一大隐患。
而且,也提到洛迁塔的问题。
凡此种种,都在向与会人员传递一个信号,这种新型入侵,我们要提早防范,做好应对准备。
至于往下讨论内容,由于厉元朗身份低,没有资格参加。
但是在会后,有关领导专门接见了他。
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给予充分肯定,并提出表扬。
还隐晦的表示,罗谦在森竹会社问题上,认识严重不足。
可是,关于怎样处理罗谦,厉元朗不知道。
因此,当郭启安提到罗谦名字时,厉元朗只能装聋作哑。
他给不出任何答案,也不能妄下断言。
郭启安对这件事上心,完全出自他对待网上帖子的态度上,出现错误偏差。
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何顶不住压力,没有坚持原则,像厉元朗一样始终如一。
天下没有后悔药,不管怎样弥补,也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
郭启安的心是矛盾的、复杂的。
自从罗谦到任以来,他多次在处理事情上反复无常,成为他从政经历上一大诟病。
最让郭启安深感不安的是,厉元朗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他作为厉元朗的上级,连知道的份儿都没有。
这就不是单单的嫉妒问题了,而是实打实的隐忧。
上面对他是什么态度,成为郭启安急切想要了解的头等大事。
动用所有关系,想方设法的打听,到头来,一无所获。
于是,郭启安便把希望寄托在厉元朗身上。
电话里说不明白,郭启安邀请厉元朗去休闲山庄,名义上钓鱼,实际是想深入沟通。
这家山庄位于汉林市郊五十公里。
山清水秀,风景怡人。
厉元朗的车子停下,在此等候的赵兴眼疾手快,主动拽开后车门,手搭凉棚伺候厉元朗下车。
并在头前引路,直奔人工湖边。
郭启安坐在太阳伞下,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一动不动。
厉元朗走过来,问道:“书记,手气怎样?”
郭启安也没起身,端起水杯抿了抿,“还可以,钓了三四条吧,都在两斤以上。”
厉元朗掀开鱼护往里看了看,不住咂嘴,“收获不错,足足六条。”
“是吗?”郭启安笑说:“这么多,够全鱼宴的了,元朗,中午我们好好喝上一杯,挺长时间没跟你一起喝酒了。”
厉元朗也以笑容回应,“恭敬不如从命,我有口福了。”
“我陪着书记您钓鱼,再加几道菜。”
说话间,王丛支上太阳伞,摆好一切应用物品。
郭启安还特地询问王丛几个小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见王丛本人。
对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由得仔细审视一番。
他倒要看看,厉元朗费尽周折,从楚中调来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
当然,仅凭一个照面,是看不出结果的。
他也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照顾完厉元朗,王丛知趣的走到一边,远远站着,和赵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这边,郭启安打开话匣子。
“元朗,在处理帖子问题上,我没能坚持原则,我是有责任的。”
“其实,罗谦引入森竹会社投资教育,我和你有相同看法,总觉得不靠谱。”
“大竹方平那帮人诡计多端,尤其你在莫巴利安的经历,已经验证这一点。”
“只可惜,我当时考虑太多,黎献策有带来电话施加压力,我是不得已为之,才下令严查发帖者。”
“我让仲模调查,是做给罗谦看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缓兵之计。毕竟这种事,省里不能什么都不做,容易给人落下把柄。”
“其实帖子的出处不重要,就是找到发帖者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事实。”
“再说,能够大张旗鼓发帖,没有背后有力支持,很难办到。关于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郭启安说出这番话,故意停顿起来。
他的双眼依旧不离湖面,可厉元朗明显感觉得到,郭启安这是有意点他。
言外之意,他怀疑厉元朗就是始作俑者,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而厉元朗不动声色,一句辩解的话没说。
正如郭启安的意思,这事属于越描越黑。
他百般辩解,反而让郭启安更加坚信,这事就是厉元朗指使别人干的。
再有,在对待罗谦的态度上,郭启安和厉元朗想法一致,都对这个好折腾的副书记,没有好印象。
来洛迁省几个月,左一件右一件,差点没把洛迁闹个底朝天,一刻不得安宁。
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个翻身机会,又踢到铁板上。
可这一次踢得厉害,有可能伤筋动骨,大伤元气。
见厉元朗不说话,郭启安继续他的说辞。
“元朗,我知道纪律,有些话你不方便说。但这次事关我本人,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上面对我是否失去耐心,你要是不能说出来,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厉元朗手里把着鱼竿,一听郭启安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询问,一时犹豫起来。
而此时的郭启安,顺手拿过一支烟点燃,眼角余光瞄着厉元朗,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一阵,厉元朗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不得不直说了。
“书记,您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从头至尾,都没有关于您的任何消息。请恕我直言,以我的级别,还没资格知道更深奥的内容。”
这是实话,郭启安也能理解。
可他仍旧不死心,试探着问:“盛秘书呢?他那边有没有信息?”
厉元朗苦笑着说:“我这一次参会,时间紧,都没见到盛秘书本人。”
“哦。”
郭启安嘴上应承着,脸上却闪现出一丝失望。
厉元朗钓鱼不在行,完全是个门外汉。
眼前摆着钓鱼竿,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九天云霄之外。
反正钓鱼不过是个由头,郭启安叫他过来,说了一大堆话,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啥都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眼看临近中午,他也不想暴晒在阳光下了。
便冲着厉元朗挥了挥手,“元朗,我们去屋里喝点茶,吹吹空调,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