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苏百见到眼前这张脸,不知为何眼眶止不住滚烫,不知不觉也来了这世上这么久了,眼前这个男人,朝夕相伴,说没有感情都是假的。颜苏百心存着感激,自觉得临死之人心也善,回想的全是自己和他的点点滴滴,虽说自己只是他的宠物,死后他也不会有一分伤心。
可自己来这世上时还雄心勃勃,妄想着寻到母亲,报仇,却没想过结局却是自己还未化成人身便又要死了,这回,该不会有那么好运再附身到何处了吧。
颜苏百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东方旭那双熟悉的冷眸,不知是否临死的错觉,她竟从中看出了几分担心的神色。
自嘲了一下,东方旭怎么会担心呢,看来果真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东方旭见它神色难受,唇色苍白,想说些什么宽慰它,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是看着它。
颜苏百轻闭上眼,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快不行了。然后再睁开看着眼前这张被放的几倍大的脸,最后一视,死后便也见不着了,多想叫他多笑笑,不要那么冷漠……
“没有朕的命令,朕不许你死。”东方旭冷声从唇中传出,冷眸中爬上几道血丝,长指想将它攥紧化在手中,却又怕弄疼了它,纠结之际,最后大掌竟变得有些颤抖。
颜苏百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此生足矣,前世无朋无友,这一世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冷宜荡有些惊愕这个场面,平生第一次见东方旭有如此反应,黑眸缩了缩,细眉轻拧,往他手上的小兽看了一眼,犹豫一刻,薄唇张口说着:“我有法子一试。”
东方旭转头看着他,冷宜殇回以肯定的点头,罢了,这家伙从小到大也不见得在乎过什么,不过是只小兽,自己救得了它,自然也能毁了它。
冷宜殇蹲下身去,从袖中拿出一盅瓦瓶,拔开瓶盖,口中碎念几句,两条棕褐色的小虫便从瓶口慢悠悠地蠕动出来,绕瓶口走了几圈,冷宜殇睁眼交托了几句,那两条小虫便听命地爬下瓶口,往小兽身上爬去,爬到它耳旁,钻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东方旭伸手止住冷宜殇的动作,据他所知,冷宜殇那些蛊虫一向是用来对付阴邪古怪的恶人身上。
“放心,此虫无害。”冷宜荡没解释那么多,蛊虫进入小兽体内,寄生所活,能镇压住体内经脉中的任何异物,但小兽往后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准确知道,这点他不打算告诉东方旭,只是担心一朝这只小兽确是怪物,害了东方旭。
约过一刻钟时间,颜苏百感到呼吸顺畅了些,怎么回事,她这是死后飞升了吗?
缓缓睁眼,眼前还是那张熟悉的冷脸……
“醒了。”凤绮也紧张地关注着小兽,见它睁了眼,惊喜喊了一句。
冷宜殇见小兽醒来,挥手将小瓶纳回袖中,站起身来对着东方旭,假意轻松说着:“往后一日三滴血喂它。记住,是人血,太监宫女的都可……”
冷宜荡话还没说完,东方旭便拿了把匕首将自己右掌划开了一道,伸到小兽头上,用力一挤,几滴血落到颜苏百嘴上,滑入喉中,体内蛊虫闻到血味,缓缓蠕动,顺着小兽经脉游走,颜苏百身上血脉便流通起来,唇色也恢复了几分。
“你疯啦?”冷宜殇不可置信了拉住东方旭的右手,黑眸盯着着他,似乎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东方旭默声不答,只是扯了条白布将伤口缠上,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冰冷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冷宜荡无语了,也不知该如何说他,神色复杂看了眼小兽,见它已能站起身来,黑眸一逡,张唇威胁着:“我既能救你,便也能毁了你。你若敢打些什么歪主意,我可不会看某些人的脸色。”
冷宜荡见场上东方旭和凤绮都只顾着照看醒来的小兽,黑眸扫了一眼躺在龙榻上的罪魁祸首,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便甩袖而去。
唧唧……
颜苏百轻唤了两声,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心脉舒畅,也无需恢复的时间,便与寻常无异。抬头看着上方熟悉的轮廓,恍惚之间竟分不清自己现在对于东方旭是什么样的情绪。
听到叫唤,东方旭揪紧的心结总算松懈了些,见它额间的灵印消失了,才伸手将它抱起来。靠在怀中,心中那种莫名空落的情绪才得以缓解。
颜苏百被突然拥入他怀中,心中流露出一道温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心中感叹了一句,起死回生的感觉,真好!
“传膳。”东方旭抑住心中从未有过的情绪,冷声如常打破承乾宫的死寂。转而抬步走向用膳的圆桌,将小兽放在上方。
离开那双大掌,颜苏百才看到他手上包裹着的白布条,掌中还有殷红的鲜血。他这伤是何时受的?
唧唧……
颜苏百抬起一条前爪,轻轻搭在手背上,眼中全然一副担心的模样,似是问他怎么了。
东方旭微转一下手腕避开那条小爪子,不动声色将受伤的手藏到桌下,另一只手覆上小兽额间,并未回答。
凤绮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见小兽没毁在自己手里,双手合十谢了两声菩萨保佑。然后跑了出去,不识眼色地直接在圆桌旁坐下,见小兽安分坐在桌上,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许是太过兴奋,竟伸手越过身旁那座冰山将小兽抱到自己面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忽然间,凤绮感到周身一片生寒,抬起头奇怪地往门外看去,宫门紧闭,按理来说,不该是有风吹进来的。微拢身前的红衣,不经意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对上那双死盯着自己手上的寒眸,吓了一跳,浑身被寒气冻得猛然颤抖了一下。
手上的绒团此刻便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拿在手中,分量不轻,瘆得人心慌。
凤绮干笑了两声,见立在东方旭身侧的小安子拼命给自己使眼色,才知道自己又在不恰当的时机做了些什么傻事,连忙双手将小兽稳妥抱起,硬着头皮扛着那道寒光,活像是供了个祖宗似的,恭恭敬敬将小兽放回原处。
“凤姑娘既无事了便退下吧。”东方旭全程看着小兽,长指抚顺小兽背上的毛,漫不经心发布着驱逐令。
“啊?”凤绮疑惑地抬头,方才皇上不是传膳了吗?怎么……
正被这突如其来的驱逐令砸的发懵,惊愣之际,那双寒眸移开了小兽,似是极不情愿分了她一记冷光,却足以瘆人三分。
凤绮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退了几步,一边尬笑着为自己缓解冷意:“哈哈哈,我刚好要走,那小兽就劳皇上费心照顾了。”摆了两下手,飞快转身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