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钱大夫战战兢兢说完这番话。
他是赵怀渊的下属,了解赵怀渊的秉性,也见识到了尹罗罗在赵怀渊心里的分量。
可眼下别说解药,就连她中的是什么毒,他们都不清楚。
再这样下去,尹小姐今晚真的会死,他的命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赵怀渊紧紧交缠着尹罗罗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额前,浅浅阖目,似是在祈祷。
半晌后低哑缓声道:“有一种血可解百毒,若是给罗罗换上这血,是不是就能多撑些时间”
钱大夫震惊地张了张嘴,“公子,您……您是说……”
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公子您身上的寒疾才刚刚好,撑不住换血……”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换血。”
赵怀渊的声音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急迫与压迫感。
钱大夫心中一窒,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长乐掀开门帘进来,钱大夫眼前一亮,迫不及待问他:“无愁他什么时候才能到?”
长乐回他,“刚刚无愁神医传信过来,最早也要明早才能到潞州。”
钱大夫面色立即垮下来。
无愁神医明早才能到……
他只能治治寻常病症,疑难杂症还有各种奇毒,还是得要药王山的人出马,鼎鼎大名的鹤安神医就是药王山的人。
只是药王山甚少涉入世间纷扰,幸好陛下认得一位无愁和尚,正是鹤安神医的师兄。
长乐连忙来到赵怀渊身边回禀,“公子,翠蓝都招了。”
“是谁下的毒?”赵怀渊望着尹罗罗的脆弱睡颜,问他。
“她说是大奶奶吩咐她去城外道观买毒药,偷偷下在药铺送来的药材内。”
长乐话音一转,“但下属见她眼神闪烁,供词也有多处对不上,似有隐瞒,于是继续用刑才从她口中逼出了所有真话。”
“她表面在大奶奶手下做事,大暗地里已经被二女乃奶收买,这次她是奉了二女乃奶之命,撺掇大奶奶给小姐下毒。
那毒药也是二女乃奶吩咐她去城外野道士手中买的。”
钱大夫忙问:“毒药叫什么名字?”
“她说那毒药是野道士自己炼的,名字也是野道士自己取的,叫什么诛心。”
没听说过。
钱大夫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他无能为力,只能等无愁来了。
长乐微微低头,请示赵怀渊,“公子,接下来该如何办?”
房青湘与尹罗罗结仇,却不亲手除去,而是接着大房氏的手给尹罗罗下药。
等尹罗罗病发生不如死,只要出面揭发,就能一石二鸟,将尹罗罗和大房氏一并除去。
赵怀渊垂眸,心计不可谓不深,招式不可谓不毒。
此时尹罗罗忽然有了动静,却不是醒来,而是痛苦的梦呓,眉心紧蹙,额角沁出了冷汗。
赵怀渊低头凑近,听见尹罗罗口中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
“疼……疼……”
到底是有多疼,让她梦中都如此难受。
赵怀渊与她手指紧紧交缠,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吩咐钱大夫去准备换血,又对长乐吩咐道:“将翠蓝放了,再让设法大房氏知道陆君之的身世真相。”
此时他顾不上对房青湘如何,那就让大房氏动手报复吧。
“遵命。”长乐明白该怎么做了。
……
深夜
鲜红血液慢慢滴入雪白瓷碗中。
赵怀渊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和床榻上的尹罗罗相比,几乎看不出谁的脸色更差些。
钱大夫握着锋利匕首的手一顿,很是担心,“公子要不然到此为止吧?”
“不行。”
赵怀渊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垂眸,望着尹罗罗重新恢复安宁的睡颜,嘴唇毫无血色,几近透明。
慢慢低下头来……在她额心落下轻轻一吻。
钱大夫侧开脸,看向窗外。
默然无声,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
宁安堂内。
翠蓝一瘸一拐由人搀扶着进了正堂,“婢子见过大奶奶。”
她此时气息虚弱,脸色惨白,但全身上下无一块破皮,若不是亲身经历过那些几乎能让人崩溃的折磨,还以为只是做了场噩梦。
可她跪下良久,一直信重她的大房氏都没有出声。
正当她双腿剧烈颤抖,就要忍不住身子一歪倒下时,上首才传来大房氏的冷漠如冰的声音。
“翠蓝,前两日你失踪之时出现在月霜阁是做什么的?”
翠蓝心间一惊,一边努力忍痛维持下跪姿势,一边绞尽脑汁思索道:“那……那时我是去月霜阁找人……”
“贱婢,还不说实话?!”
大房氏重重拍桌,暴怒喝道。
翠蓝浑身猛地一颤,顾不上疼痛,直接跪伏在地,紧张“大,大奶奶,婢子说的就是实话……”
紧接着瓷盏擦过她的耳朵,摔在身后的石砖上,清脆碎裂声响彻正堂。
大房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颤指着翠蓝。
“你还当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和二房那个贱人串通?!”
翠蓝瞳孔骤缩,但死不承认。
“婢子没有,婢子跟了大奶奶这么多年,对大奶奶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你这贱婢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给我掌嘴!”
大房氏一声令下,早就等候在外头的嬷嬷们立即进门。
她们各个膀大腰圆,一左一右将翠蓝架起来让她动弹不得,嬷嬷抡圆手臂“啪啪”左右开弓。
打得翠蓝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翠蓝才刚受完整整一天一夜的精神和心理折磨,此时哪里还能受得住这般掌掴,没一会儿嘴角就流出血。
“我招,我……承认,大奶奶饶了我……”
“饶了你?岂能这么容易就饶了你?!”
大房氏心中怒意分毫微消,握着黑檀木扶手的手指颤抖不止,红着眼眶,近乎咬牙切齿恨恨出声。
“房青湘那个贱人和大爷私通的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情,一直瞒着我?”
翠蓝没想到大房氏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开始慌了。
“大奶……奶,你,你饶了我吧……”
“婢子……婢子再也,再也不敢了。”
她被打得两颊高高肿痛不已,涕泗横流,口齿不清哭着求饶道。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