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是个急性子,一见他面有难色的模样,等不及直接开口问:“老和尚,我们小姐怎么样了?救回来的把握有多大?”
老和尚这才回话,“诛心这种毒我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但他话音一转,“但这位施主身上所中之毒,我却有几分熟悉之感,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根据药王山的一味救人良药改制而来。”
长乐适时为桃儿她们介绍老和尚的身份,“这位无愁师父,是上任药王山山主的大弟子,如今的药王山山主鹤安神医正是他的师弟。”
赵怀渊启唇问无愁,“你有几分解毒把握?”
他脸色苍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腕间绑着的雪白纱布沁出了点点血迹,修长的手指也紧紧攥着。
“若是早些还有七八成,如今不足五成,我尽力而为吧。”
无愁和尚端详着床榻上的尹罗罗,眉心轻轻拧着,“制出此毒的人应该也出自药王谷,能将救人良药改成这等阴毒之物的,怕是只有我那个叛出师门的小师弟了。
真没想到他居然藏在潞州……”
无愁又灌了一口酒,将破葫芦挂回腰间,又冲着赵怀渊挑了挑眉,嘿嘿笑着问他。
“确定牺牲这次珍贵的机会让我救她?救了她以后,我欠你的情分可就清了,下次你若是再出事,我可不会出手救你了。”
得到的却只有赵怀渊冰冷的一句催促。
“别废话。”
无愁撇了下嘴角,捋了捋袖子,准备救人了。
“三个女使留下给我打下手,其他无关人等都速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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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霜阁内。
“尹罗罗一连多日都不曾在府内现身,星罗苑的消息又瞒得这般紧,莫不是已经毒发了……”
房青湘微微眯起眸子,细细思索道。
一旁的吕嬷嬷也道:“老奴也觉得甚是不寻常,可是若是毒发,星罗苑怎能还维持着如今的平静,怕不是早就炸锅了。”
“派人盯着点星罗苑,若有不对,立即来禀告。”房青湘不放心吩咐。
“是,二女乃奶。”吕嬷嬷小心应下。
“二女乃奶,二女乃奶……”门外忽然又传来动静,绿柳急匆匆走进来。
“二爷又发脾气了,让您亲自过去。”
房青湘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但还是起身跟女使过去了。
当初陆彦之半点没留情,将陆鹤轩打得不仅鼻青脸肿,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陆鹤轩这段时日一直在床榻上养伤,但满心冤屈怨愤,日常除了破口大骂陆彦之这个逆子,就是辱骂妙燕这个贱人,伺候的下人也被他动辄打骂,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折腾得够呛。
若不是实在甩不掉,房青湘也不想伺候陆鹤轩。
好在陆彦之却似是因祸得福,敛了性子,不再像往日那般整日出去鬼混,而是几乎日日都在府里。
只是待在府里也不干什么正事,只是陪着妙燕那个小贱人。
“二公子今日还在崔姨娘那儿?”房青湘问吕嬷嬷。
吕嬷嬷不意外答了声是,又道:“那崔姨娘不知是有什么狐媚功夫,竟将二公子的心紧紧笼络在她那儿,那些金银绸缎也像流水似的赏进她院子,其他姨娘侧室使了手段,都无法将二公子的心从崔姨娘身上拉回去。”
房青湘听闻此言娥眉轻蹙,但又道:“彦之素来是个贪新鲜的,等过一阵子淡下来就好了。”
美眸流转间,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等淡下来,她才好收拾妙燕这个贱人。
勾引陆鹤轩不算,还将陆鹤轩和陆彦之挑拨得父子离心,真是够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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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堂内。
“大奶奶不在?”
陆鹤荣进了正堂,垂眸扫量一圈,问女使道。
女使小声答道:“大奶奶去暮云斋看顾大公子去了。”
陆鹤荣落在椅子上,略有些不满地叹气,“整日不是求佛诵经,就是去暮云斋,府中的事当真是丁点都不管了。”
过几日他要请些官场上的人来府上坐一坐,那些人或是自己官位不低,或是背后有家族依靠,说不定两句话就能决定他们陆府生意的生死。
房青湘毕竟操办宴席的经验少,他担心她会出岔子,想让大房氏亲自出面主持,结果连她的人都找不见。
“早知如此……”
陆鹤荣心里对大房氏的嫌弃愈发多了,许是操劳不扫,大房氏随着年岁渐大,身形走样,面容也比同龄人衰老几岁。
如今还在陆府只吃饭,不管事,连点用处都没有。
当年若不是大房氏的舅舅发达,能给予他不少扶持,他也不会在房家的两个女儿中间选择娶大房氏。
如今看来,还是房青湘更好些……
陆鹤荣如此想着。
而此时此刻的大房氏全然不知陆鹤荣心里所想。
她正站在暮云斋前,打量上头专门请了大师题的遒劲有力金字。
她对这座宅院就如对陆君之一般,是费尽了全部心力的。
院子宽阔,坐北朝南,四季向阳,主屋底下还烧了地龙,冬日里陆君之读书习字绝对不会冻着半分。
院门口两侧种着罗汉松,院中躺着一汪池水,池边还环绕着一圈鳞次栉比的太湖奇石。
廊下长着一丛湘妃竹,白玉石阶上摆了几盆品种稀罕的兰花。
这里的几乎每一砖每一棵草都是她为陆君之精挑细选的,都是她的一片爱子之心的见证。
如今看来都沦为了一场笑话,大房氏眼眶微红,不知是不是哭得太多了,不哭时眼中都似是浮着一层泪光。
她由蔺婆子搀扶着,略显艰难地走上石阶。
蔺婆子抬手推开屋门,大房氏还未抬腿迈进去,一块锋利的碎瓷片就直直砸过来,划破她的面颊。
一缕血液从伤口流出。
“滚,都给我滚!!!”
坐在床边的陆君之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身衣袍还算整齐干净,但罩在他身上也显得空空荡荡,只剩半截的右腿不自然地撑在床榻上。
他眼睛赤红,含着满满的怨愤,再无半点昔日谦谦君子的风度,指着大房氏和蔺婆子怒骂道。
“谁都别来烦我!!”
“大奶奶……”蔺婆子面上都是心疼,小心将大房氏面上血迹擦干净。
昔日念在他是大奶奶的独子也就忍了,也现如今他只是个偷情的贱种,哪里还需要再忍下去,还再能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