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妤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注视,目光怔怔望着某处,自顾自继续叙说,“打小我就羡慕二姐姐,嫉妒你,二姐姐是嫡长女,备受父母宠爱也就罢了,可你凭什么?
你身上甚至连陆府的血脉都没有,不过区区的养女,凭什么又压在我头上,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所以我明里暗里的针对你,陷害你,想让你过得比我惨。”
陆令妤长叹一口气,微微仰头望了眼天空,语气怅惘飘渺,“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尹罗罗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段子朗,他假装作势与其他人攀谈,却一个劲儿地偷偷给陆令妤使眼色。
而陆令妤仿佛压根没看见,压根不理他。
尹罗罗端起茶盏饮了口,“三姐姐今日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
陆令妤忽然笑了,这一笑一扫面上的憔悴阴霾,竟有几分未出阁时的明媚朝气。
她忽然身子前倾,俯身靠近尹罗罗,在她耳畔轻声道:
“段子朗想将你骗出去毁了你的名声,逼你嫁给他。”
尹罗罗心感诧异,望了陆令妤一眼,“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陆令妤竟会帮她?
陆令妤为何会帮她?
陆令妤勾唇笑了下,“我自然不是白白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尹罗罗这才明白过来,陆令妤是想与她做交易。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我了解你。”
陆令妤望着尹罗罗道:“虽然我过去害了你不少次,可我如今已经得了报应自尝恶果。我如今帮了你,而你不会拒绝这个交易吧?”
虽然极力掩饰,可她语气神态还是带着忐忑不安,生怕尹罗罗会拒绝。
“段子朗又想算计你,你也可以趁此机会教训一下他。”
眼见尹罗罗还未答应,陆令妤有些急了。
将之前藏在袖里的荷包拿出来,想塞进尹罗罗手中。
这里面几乎是她最后的家底了。
段大奶奶对她看得很严,上次大房氏去世,她好不容易才能出段府,还未来得及动作,就又被段大奶奶的人带回去了。
如今她终于又争取到一次机会,若是再不成功,下去再出段府时,她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表妹妹,我知道我从前对不起你,如今我向你道歉,都是我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求求你,你帮我一次,救我一次,否则……我都要活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她眼眶泛红,忍不住微微哽咽起来。
尹罗罗指尖轻轻摩挲腻滑杯盏,片刻后唇角翘了翘,推回她的荷包,才回了她的话。
“你说想要让我帮你什么?”
陆令妤听见尹罗罗这么说,心里才重重松了口气,忙道:“你的马车借我一用,送我出城。”
“你想逃出去?”
尹罗罗立即明白了她的打算,
陆令妤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神色坚定颔首,“对。”
段家就是个折磨人的魔窟,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必须设法自救。
尹罗罗沉吟了下,答应下来,“好。”
“此事宜快不宜迟,趁着段大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你抓紧出城。”
段子朗一直暗中留意着尹罗罗那边的动静,陆令妤和尹罗罗窃窃私语了半晌,然后就见尹罗罗跟着陆令妤起身,和吴夫人以及房青湘打了招呼后,便要走向南边的园子。
段子朗猛地攥紧手里酒杯,心里一喜,以为陆令妤说动了尹罗罗,要开始计划了。,
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趁人不注意尾随上去了。
或是藏在墙角,或是躲在树丛后,段子朗尽量不让前面的尹罗罗发觉自己。
她们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走到一个僻静小园子里,陆令妤悄悄转过头,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段子朗会意一笑。
在她们进了园子后,立即猫着腰也跟了进去。
打眼一扫,小园子有些荒芜,除了一个小池子和枯黄杂草什么都没有。
哪里都瞧不见陆令妤和尹罗罗的身影。
段子朗正纳闷的时候,后脑勺遽然袭来一阵风,他后脑剧痛,随即眼前一黑,又被一个臭麻袋从头罩住。
紧接着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下。
杀猪般的惨嚎穿透院墙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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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吴宅外院。
“阿渊,你前阵子跑哪儿吃香喝辣去了,连你的人影都瞧不见一个。”
与赵怀渊共事的车夫阿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见到他好不容易出现,主动上前勾肩搭背问道。
阿渊不喜欢被人勾肩搭背,挣开他的胳膊,含糊找了个托词,“家里有些事请了几日假。”
“你运气不错,回来的正好,今日我做东请哥几个去搓一顿,你要不要一起?”阿山主动邀请。
他们两人闲聊时,他们身后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闪过,在马车前停留了片刻。
等到阿渊有所觉察,转过身时,只看见一个迅速钻入旁边小巷的黑影。
“小贼站住!”阿山高声喝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连忙回到马车旁,车厢内是主子的地盘,他们不敢擅动,只在车辕上挂了点散碎东西。
“阿渊你看看你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阿山这次出门没带什么东西,车辕上只有阿渊的。
赵怀渊打量了一圈,便心里有数了,道:“丢了个荷囊。”
“里头有什么贵重东西没有?”
赵怀渊默然不语,脑中却疑惑思索。
为何其他东西都没事,就只丢了个荷囊?
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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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罗罗装作无事回到吴家后花园。
为了防止被段家追踪到,她没用自己乘坐的马车送陆令妤,而是借了半路碰见的孔嫣然的马车。
吴府距离西城门并不远,最多一刻多钟,陆令妤就能出城门。
一出城门,四面八方无数条路,段家就难以追踪到陆令妤了。
“罗罗姑娘你可回来了。”吴夫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尹罗罗,连忙热情上前将她拉回到桌案旁边落座下来。
吩咐女使给罗罗斟茶,“这普洱茶今年南边新采摘的,才刚刚沏好,罗罗你尝尝。”
罗罗不好推拒,接了茶盏啜饮了几口。
此时情形她就如被赶鸭子上架,进退不得。